陕西旬阳｜石晓红：后半生，我要慢慢地走 （外三首）

我确信，我的灵魂走了

只剩下躯体

我知道，我的脚步太急

留不下一抹印迹和踪影

遗留给这个世间的，只是

悲愤、愁苦、混沌和无知

我只是过于偏急

可，在这个世上

我还有很多未尽事宜

比如，还没有到达过的地方

还有许多需要感恩的人

这些，都让我不得安生

我得把这些都完成了

再搁置躯体，放飞灵魂

为此，我决定后半生

要慢下脚步走路

边走边看沿途的美丽和丑陋

我要永远走在人的身后

边走边褪去身上的硬壳和锋芒

我要把自己变成暗光，渐渐走成夕阳

慢下来，一定要慢下来

直到走成软体，走成蜗牛

这个冬夜

冬夜，大街上

比夜还黑的黑，正依次铺开

桥墩下，一个避风的角落

瘦骨嶙峋的老人正躺在，和他

同样孱弱的棉絮上，咳嗽

他的声音，引来一群孩子

之后，他们又随着一阵风跑远

而他，欲伸手捉住他们的影子

不远处，一只小狗正朝这里跑来

主人发出的断喝，连同小狗的

“汪汪”声，刺破夜空

老人挣扎着睁开眼，看到小狗

人模人样。它身上那件崭新的棉背心

在这个冬夜里

泛出微弱的光芒

在地面上行走

行走是暂时的

花开，鸟鸣

吃过的，用过的，占有的

养育的和生养的

这一切都将成为虚无 

因此，我崇尚泥土

崇尚那些在地下生存的小生命

蚂蚁、蚯蚓、蚱蜢和毛毛虫

它们多么快乐

没有爱恨情仇，没有恩怨之争

不担心生活中的变故和伤害

死了就死了，没有葬礼

没有哭声，没有假惺惺的喧闹

沉默，是它们生存的理由

一生或是一季

一季或是一生

纸花

上班途中， 我遇到一群送葬的人

爆竹、鼓乐、孝子头上的白

不舍的眼泪和缓慢的脚步

在清风和细雨里，呜咽

有人说，这人走的热闹、排场 

是不是，每一个逝去的人

都会这样热闹地走一次

被人热闹地簇拥、相送

带着荣光，到更加冷清的地方

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了

一盏灯已被黑夜熬干

再也点不着了

许多人屈辱地活了一辈子

竞能如此有尊严的

死去

作者简介

    石晓红，陕西省旬阳县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延河》《诗歌月刊》《散文选刊》《散文视野》《陕西诗歌》《华语诗刊》《陕西日报》《西安晚报》《金秋》等，获奖多次。 

鲁西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