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西北
一面镜子留不住一张脸。像露水
挂不住一颗太阳。只有麻雀
把光阴搬到井里。在它们的故事中
筑梦和展翅
井水依然甘甜，如含恨的女人泪
她们视水如命，积痨成疾
用三世的恨，诅咒一个骑马的人
收获一夜风流，如同收藏一块玉
在颈骨上花开不败。而那口井
深不见底。在里面，他私藏江山
和美人
2019.2.1
龙山
一头大象被压扁了身躯。云朵
失去了镜片的支撑，落地成尘。而后
从一条多病的河流爬上岸
满背的海棠花，火星子般
开满一个朝代的斜坡。它们怀抱着
一生的草，比白骨更安详
匍匐于苍茫
蜷曲的影子，积累起隐形的高
雾气笼罩了蝼蚁。一条蛇在暗处
藏起了它的血
2019.1.1
东郊孤松
你命里多火难。雷电
在你身上劈剑。人们
无数次把荒，烧进了你的身体
多少年了，所有的夜
你都压在了心里
走进你已成炭质的胸膛
找不到一丝年轮的影子
是你伤痛中的伤痛
我知道你梦里有个森林
如有来生，你会借助一场大火
回家
2018.12.5
鹰
一根绳锁住了天空的野性
五彩的风，抓在了一只手中
而后的花开花落，都在一只
冰冷的陶瓷盘子上完成
星星遭到呵斥。关在了门外
煎熬的鹰，此刻眨一下眼睛
回到了云层
领空已经交出。云朵
山川和湖泊，已经交出
不能交出的
是那只深藏于骨头中的鹰
那只不论死多少次
都能再次飞上天的鹰
2018.12.20
过去的一年
过去的一年，我深入简出
常常沦陷，在文字中
攀岩，跳崖，伤痕累累
一岸桃花
习惯在自身中出入风雪
拯救失地。像棵树在内部摇橹
逆流而上。从遥远处回家
有时也借宿寺院
留意一些莲花的出水与枯萎
成为寂寥的桅杆上
一只低吟的杜鹃
这一年，我炉火微亮，浊酒自淘
时而登高望远，去拜会一位禾农
我知道，他的衣袖中
有一个橘园
2019.1.2
赌狗的人
他们的身体中有一匹狗。一匹
快要进化成狼的狗
围栏中的狗速度再快，追不上
他们胸中奔涌的血。他们
大口抽烟，挥动手臂，恨不能
翻进围栏，释放出身体中的狗
去追赶那只兔子。把它的脖子
咬断，撕烂。还有这些
和自己一样下注的人
那些钱多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
统统追上，咬死。像那只
被猎狗撕成碎片的兔子
把一切撕烂。赌箱中的钱
那些瘦狗，滴着血还眨眼睛的兔子
统统归我
2019.1.9
盲人按摩师
别人看到的我不看
我看到的
别人看不见
我的眼睛长在我手上
我的路，父母早就
铺在了我的心中
多少年了，就这样
我知道树林在左
商店在右
一座花园
在我的正前头
2018.10.2
爬山
游遍名川大山
那些奇崛的景观
是你春天的腰背上
鲜花朵朵
柔美如峡谷，坚硬如石
还有那些在翅膀上
筑巢的鹰隼们
中年以后
峰峦进入迷雾
路径越来越陡，难以攀越
在夜的岩壁上，屡试身手
常常遭遇落石
被热雨淋醒
山顶上灯火通明，像
某个夏季。而我自知
体内的石头
正在变软
2018.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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