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聊城∣田兆阳：羞涩（组诗）

以诗歌慰藉心灵

羞涩（组诗）

田兆阳

半个下午

阳光很好。

那些细小的尘埃

这一刻都跑了出来

它们在明亮的光束里

随心所欲地跳舞

我试图去触碰

它们其中的几个

可手指刚刚伸出去

它们就跑了

差不多半个下午

我在翻书。喝茶。发呆

和那群小伙伴们

相互调整着观照的角度

直到阳光

悄无声息地西移

错觉

我一直认为

我还有另外一颗心

有时它温柔

如一根羽毛，或者草茎

有时它又坚硬

像一块石头，或钉子

我一直认为

它一直存在于

我的另外一个身体内

只是最近这几年

温柔如亲人的时候

越来越多

坚硬似敌人的时候

越来越少

寄

我想写封信给你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写信了

但越少的东西越珍贵

像古董和瓷器

散发的光泽

我准备的纸张里有光泽

落在纸上的羽毛有光泽

生出羽毛的掌心

因为微微的紧张

而沁出微凉的露珠

露珠有光

闪在深一脚浅一脚的黑暗里

我只有用眼睛来捕捉盛开

只有用试探来引领气息

多少年

没有这样专注地陷落了

多少年了

陀螺越转越快

却不是我拉着你的手

一起眩晕

今夜

我想写封信给你

但一想到一封信

要穿过这个喧嚣的世界

却突然失去了

写一封信的欲望

羞涩

好久没有见到羞涩了

它是我原来的好朋友

只是这些年不念旧

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

那时候年少轻狂不谙时事

如今已练就一副

沧桑的旧身体

成熟的厚脸皮

但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还是常常想念它

透明的样子

听说它现在四处流浪

居无定所

越来越不愿说话

几近失声

这让我担心某一天

它会悄悄消逝在这个世界

连最后的一点孤独

也一起带走

春天的夜里

我看见车里那个女孩

在低头玩手机

我站在南风里

远远地看

过了好久

她还在认真埋着头

玩手机

我有些忍不住了

我想喊她下来

让她也站在春天的夜里

吹吹有些生猛的小南风

吃石榴

中秋的石榴

比往年成熟的晚了些

但并不妨碍

一颗颗小牙齿

把时光咬合得细致而紧密

有的石榴甜

有的石榴酸

父亲和母亲，坐在两棵石榴树之间

面带微笑，看着我们

和我们的孩子

认真地剥石榴

吃石榴籽

起风了

起风了

从树枝摇摆的幅度看

很大

好久没刮风了

好久没有刮这么大的风了

漩涡卷起尘土，砂砾，树叶

一大片张牙舞爪的黑云

向地面扑过来

四周的人群车辆惊慌失措

像打仗围剿的镜头

我混迹其中

开始还东瞧西望

有点惶恐

有点兴奋

但走着走着就

不由自主的跑起来

身不由己的卷进去

夹杂在洪流中

来不及多想

容不得多问

泥沙俱下滚滚向前

不辨方向莫问前程

雨后

抬头看天空的时候

看到了最亮的那颗

星星

就那么一颗

月亮在远处陪衬着

一场大雨刚刚

清洗了这座城市

和天空

天空好空啊

这颗星星

肯定很孤独

我抬起头

想想它的孤独

心里突然有了

一些安慰

风吹芦苇

风在湖边遇到了

那一片芦苇

风在吹动着它们

风在吹动芦苇的时候

顺势也吹着 

刚刚遇到的我

我希望风能够

像晃动芦苇的轻一样

晃动我

日渐沉重的身体

我渴望此刻我的心

和那些芦苇的空 

是相通的

哪怕仅仅是它

细小的一部分

如果没有 

就让风再吹一会儿

如果还是没有 

就让我再深深地

安静一会儿，恍惚一会儿

清晨

一涡儿一涡儿的阳光

随着树叶的摆动

落在头发上，肩膀上

不知不觉

伸出的掌心里

风在梳理这一小片

林间的安静

把摇摆不定的幅度

调整到了微醺

夜晚

风在黑暗的地方

化成了水

一些叶子伸出手

替我梳理头发

还有一些叶子忍不住

安慰了一下

我额头上的皱纹

作者简介：

田兆阳，男，山东省作协会员，聊城诗人协会副会长。在《星星》、《人民文学》、《时代文学》等发表作品，有诗歌入选《中国诗歌精选》、《当代传世诗歌三百首》、《山东作家作品年选》等，出版诗集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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