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事杂记
（轻点以上音频，同步收听，朗诵：周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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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云：“民以食为天”，“食色性也”。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改革开放前，国人缺吃少穿，“饿”是很多人的深刻体验，所以对于吃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只要一说起吃，可能很多人都会两眼放光，甚至直流口水。因此，中国人有一种文化叫“吃文化”：见面打招呼问的是“你吃了吗”；亲人团圆、同学聚会、朋友来往、庆生祝寿、婚丧嫁娶等等，肯定少不了吃饭聚餐；大街小巷餐馆、酒店林立……尤其对于50后、60后、70后来说，记忆中最深刻的事情恐怕莫过于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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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最喜欢过年，除了有新衣服穿，还可以放鞭炮，得压岁钱，更重要的是因为可以享受各种“吃”：肉是不会少的，还有平时根本见不到的糖、饼干、瓜子和各种糕点，甚至还有水果。哪怕家里再穷，过年还是会准备相对充足的食物，所以至少那几天是不用担心挨饿的。大年初一挨家挨户拜年，那时候除了父母会给一点压岁钱，去别人家是不可能有的，但糖果却不会少。每到一户人家，主人便往你口袋里塞一把糖果，等到拜完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口袋都装满了各种吃的东西，回来便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橘子一类的水果就放在家中果盘里，让大家一起吃。至于糖和饼干等，则收起来，有的藏在书包里，有的藏在抽屉里，有的藏在床底下，等上学时每次都带一点，饿了就拿出来吃。有时也和小伙伴们一起分享，这样可以快活好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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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还有一种机会可以让我们饱餐一顿，那就是村里——那时叫生产队——的聚餐，但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一年也就一两次。聚餐时小孩是不能上桌的，但可以端着饭碗到处跑，看到哪个桌上还有好菜就停下来夹几筷子。蔬菜是基本不动的，专门挑荤菜。平时在家里见不到荤腥，肚里早就缺油水，因此肯定不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大人们虽然也有不让夹的，甚至有用筷子敲头的，但大部分还是很大度，让我们挤进他们的桌子，有些大人还会把小孩喜欢吃的菜端到我们跟前，让我们自己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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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聚餐，不仅小孩高兴，大人也不例外，人人都像过年似的。那时候一些著名的段子相信大家都听过，但绝非编造，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我们村就有一个人很典型，他家事实上也不算穷，一年到头腊肉是不会断的。家里的东西他不舍得吃，大多数时候他只用筷子往腊肉碗里沾一沾，然后含在口中慢慢品咂，哪怕只有一点油腥味也觉得心满意足，一碗腊肉往往可以吃上一整月。但如果吃的是公家的，他就完全是另外一副嘴脸。据大人们说，每次聚餐前，他都要饿上一天，哪怕饿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他也忍着不吃。等到聚餐时，他就放开肚子，大吃特吃，直至吃撑到嗓子眼了，还不肯放手，有几次甚至吃到呕吐为止。有时还把肉偷偷装在口袋里，拿回家慢慢吃。
还有一个段子是妈妈讲给我听的，那是发生在生产队集体修水库时的事情。邓小平曾说过：“不管天下发生什么事，有口吃的才能活命，吃上饭才能有劲干活办事。”修水库是当时最耗体力的活儿之一，每个人每天都有固定的任务，必须要完成。如果饭都吃不饱，怎么能干好活呢？因此，想方设法吃饱饭是每个人的头等大事。那时吃的是大锅饭，饭煮好后放在几个木桶里，任由大家自己去装。但粮食却有限，平均下来可能就是每餐每个人一碗饭多一点。为了能多吃一口饭，大家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大多数人都是第一碗饭装得满满的，还要压了又压，然后狼吞虎咽，吃得快的可能还可以装第二碗，吃得慢的就只能吃一碗了。因为等到他吃完一碗，饭桶早就底朝天了。有的人就很聪明，第一碗饭只装平平的一碗，然后三下五除二把它吃完。这时候，绝大多数人还在吃第一碗，可这些聪明人已经装第二碗了，这时别人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把饭装得严严实实的，然后不慌不忙地吃着，吃得直打饱嗝。
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恐怕就是“肉”了，不管是猪肉、狗肉，还是鸡鸭鹅肉，只要有“肉”吃，那简直比过年还开心。鸡鸭鹅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得吃，平时能吃到的大多只有猪肉，但一年也就能吃三四回。那时的猪都是土猪，喂养一年才能屠宰，可是比较起来，现在的任何一种肉，吃起来也没有那时、那样的猪肉那种透心肺的香味。记得有一年暑假，我们在田里收割水稻，临近中午，我跟妈妈还在拼命地踩着打谷机，我又热又饿，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肚里咕咕直叫，头晕眼花，手脚发抖，浑身无力，这时妈妈轻轻在我耳边说，“再坚持一下，今天生产队分猪肉，晚上有肉吃”。听完，我就像打了一针强心剂，顿时所有的饥饿都烟消云散，觉得浑身都有了力量，整整一天都感觉十分精神，干起活来劲儿倍足。
有一个同事回忆，小时候家里孩子多，食物少，一家七八口，每餐只有两三个菜，哪里够吃？因此，每次吃饭，爸爸都要紧紧盯着，饭可以多吃点，但菜不能多夹，筷子伸多了脑袋就要挨敲打。有一次，一家老小围坐在一起吃晚饭，桌上摆着四碗菜，其中有一碗让小孩口水直流，那就是一年难得吃到几次的辣椒炒肉。上桌前，爸爸就交代了，“每人只准夹一下啊”。吃着吃着，爸爸的筷子突然掉桌子底下了。自然，爸爸要弯腰到桌子下去捡，说时迟，那时快，也就是一会儿的工夫，等爸爸再往桌上看的时候，不禁傻眼了，那碗辣椒炒肉早已底朝天——一块肉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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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经济发达了，物资丰富了，生活水平大大提高，吃得饱、吃得好已经是绝大部分人的常态了。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但愿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作者简介：刘小平，江西吉安人，中学高级教师，现任职于广东省东莞市石碣镇人民政府教育办。素喜卖弄文字，偶有“豆腐块”见诸于报纸或杂志，便欣喜欲狂，乐以忘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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