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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妙计（三）
三
安菲娅回国了，监军镇没有了安菲娅，吴悍失魂落魄的，做事情常常出错，被李万弓责骂了好几回。好在李二家的做事利索，经常能够查漏补缺，替吴悍挡了几次责骂。吴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辞了管家一职，李二家的顺理成章做了管家婆。吴寡妇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娃没有媳妇，办事就不稳当，可这犟㞞吴悍，无论什么美女他都不要，他嫌三寸金莲不但难看而且臭不可闻，他的心呀，还被安菲娅的两只大脚占满着呢。实在没有办法了，吴寡妇只得来找李万弓商量对策。
而新任镇长李万弓正发愁找不到好办法整治仙客居、礼生德、麟盛德三家哩，他上完香，正跪在恩鼠牌位前，祈祷恩鼠显灵，助他一臂之力呢。听到吴寡妇来了，还装模作样地跪了一会，然后起来见礼。
李万弓猜想吴寡妇是为吴悍的事情来的，他不想浪费时间，耽误他的大事，所以还没等吴寡妇开口，李万弓就抢着说：
“吴婶啊，你不要着急，吴悍的事情我一直挂在心上哩。你放心，他识文断字的，我离不开哩。等他情绪稳定了，就到镇公所来，继续跟着我，端端公家的饭碗。吴婶，你看能行吗？”
“能行么，能行啊！好事啊，谢谢万弓。不不不，谢谢李镇长大人啊！”吴寡妇听到实信，十分高兴，撒腿就要出去，他是想尽快告诉吴悍好消息去。
“再等一会儿走，行吗？吴婶。”李万弓在太师椅上挺直了身子。
“好勒，”吴寡妇答应一声，连忙停了脚步，转过身，站在李万弓面前，静静地等着李万弓问话。
“吴婶，坐吧，我是你侄子呢，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别说一个烂㞞镇长，就是……”李万弓一时半会找不出什么好词，“就是你永远是我婶子哩，你赶紧坐下，我有事跟你商量。”
“好，我坐下，镇长您请讲。”吴寡妇看着李万弓；李二家的进来续了茶水，李万弓也留住她。李二家的顺手关了房门，让丫鬟在屋外守着，三人会议开始秘密举行。
李万弓开门见山：“咱监军镇仙客居、礼生德、麟盛德三家近年来给百姓们也办了不少好事，给县上、镇上也出了不少力，给当官的也分担了不少忧愁事难缠事。可是……”
“这三家也太张狂了，老爷你当了镇长，就该收拾收拾他们，”李二家的看看李万弓和吴寡妇全神贯注地听着，一时来了精神，“你看仙客居夏志修，哎吆吆，见谁训谁，见谁教育谁，把他能的哦，就像老天第一他第二；礼生德秦振江不知使了什么妖法，几十家烧坊都给他造酒了；麟盛德任继永更可气，一个娃都教育不好，还骗奸人家洋人呢，洋人嘛，史知县都不敢惹，你任家就敢惹？”
“最可气的是礼生德秦振江，你好好酿造你的酒吧，偏偏要招什么洋人雇工，害得我娃吴悍魂不守舍的，唉！”
“那安德烈是好人呢。”李二家的不由自主红着脸辩解着。
李万弓、吴寡妇相视一笑：“对着哩，安德烈是好人，是你亲亲的亲人哩。”
李二家的红晕未消：“别取笑我了，李镇长有重要话正经话要说了。”
李万弓说：“是啊，我刚当上镇长，这三把火咋烧呢？”
吴寡妇还是见多识广，她说顶顶重要的事是树立威信，要让老百姓服你听你的；也要让财东大户们听你的服你。这样上司史知县才能放心啊。那么怎样尽快树立威信呢？
李万弓低头看着几桌后的老鼠洞，陷入了沉思：修路架桥的事情不能立竿见影，体恤鳏寡孤独的事情么……有了，赡养院。李万弓抬头问道：
“你二位思谋思谋，我打算先办赡养院，能行不？”
“赡养院，那三家正办着呢，你再办一个，掏钱多不说，哪里有那么多的可怜人呢？”李二家的说，“再说，赡养院是个无底洞，年年月月都要掏钱哩，咱家可受不了。”
“李镇长才不可能和你想的一样哩。”吴寡妇打断了李二家的话头，“咱俩先听听李镇长的想法，再给参谋参谋”
“我打算加入他们的赡养院，赡养院由三家办变成四家办，各出经费四分之一，然后由我出任院长。这样减轻了他们的负担，又免得他们操心，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他们三家才不在乎那几个钱呢，我看这事有些难度，你还得借助史知县，这事才有可能遂了你的心愿。”
“秦振江这老汉明事理，你先给他说说，说不定能成。如果不行，再搬史知县不迟。”吴寡妇出了主意，李万弓想了想，是啊，说得对，就照你说的办。
大年初三，李万弓没有去阳洪店他舅家。李牛儿过了十三岁，长得高高大大的，他提了礼品，骑了骏马，代替父亲去给舅爷们拜年。
看看到了下午，估计拜年的客人们都走了。李万弓出了家门，到镇公所叫上值班的吴悍，两人一起去给秦振江拜年。进了秦家，二人不顾秦振江再三阻拦，执意跪下拜年。李万弓跪在地上，双手捧出年前精挑细选的两本宋版书奉上。这个投其所好的举动显然感动了秦振江，他连忙从几桌的抽屉里取出两个红包，看看两本宋版书，觉得不妥，又放了回去。转身回了里屋，拿出两锭银元宝，递到李万弓手上。李万弓、吴悍起身，再三推让。秦振江非给不可，李万弓只得收了，心想不到一锭银元宝买的破书，换回了两锭银元宝，看来吴悍的主意不错，送礼就要投其所好么。
秦振江见李万弓收了元宝。一边笑着说：新年好，一边又拿出两个红包硬塞给李万弓吴悍二人。二人收了红包，坐下饮茶。秦振江捧着书爱不释手，他一边翻看着，一边自言自语：
“从版式看，是南宋刻本，白口，左右双栏。”秦振江抬头看看吴悍，吴悍点点头，李万弓也跟着点点头。秦振江赞赏道：
“字大悦目，行格疏朗。”
吴悍又点点头，李万弓跟着点点头。
“这书一本是南宋两浙东路茶盐司刻的《礼记正义》；另一本是绍兴府刻的《春秋左传正义》。吴悍啊，你读过么？”
“读了。”
“万弓啊，你现在能识多少字了？”
李万弓脸红了：“大概能有二三百字了。”
“好啊，年轻人，加把劲。等到能识一千二三百字了，你就多读读先贤的好书，不懂的地方就让吴悍经常给你讲讲。”
“好勒。”李万弓干脆地答应着。心里急切地想着赡养院的事情，不觉脱口而出：“八爷啊，我如今当了咱监军镇的镇长，老想着做善事哩，您看我现在能做什么善事啊？”
“哦！你看巧不巧，我正思谋着给你新堡子陈俊青办个好事哩，正愁没人领他去上海呢，就像老话说的打盹想睡觉了，你俩就送枕头来了，好啊。”
原来啊，秦振江年前去了趟上海，得知大英帝国当代最著名的整形外科医生霍恩比（hornby）在上海刚刚建了一家外科医院。秦振江立即放下生意上的事情，亲自上门拜访霍恩比。霍恩比听完陈俊青的伤情描述，自信地说，这类手术我在非洲、澳洲做了一百多例了，有把握。回到监军镇后，礼生德生意忙，抽不出人手，加上年末岁初杂事繁多，就把这事耽搁了。今天看到李万弓、吴悍来了，秦振江突然记起这事，吴悍识文断字的，也粗通英文，是最佳人选啊。他对李万弓说：
“李镇长啊，陈俊青手术的所有费用我承担，你就让吴悍辛苦一趟领他去上海吧。如果有什么困难还可以去找夏淑娴、白聚平，这俩娃对大上海熟着呢。李镇长，你就把这件事情当成你上任以后的第一件善事实事来办，老百姓一定会拥护你的。”
是啊，是好事啊。李万弓赶忙答应。自从他一时生气，撒狼粪、埋狼肠子，害死陈老三以后，心里一直不得劲，老觉得心里有愧，对不起陈家，有时半夜睡不着觉，想起陈老三对他的好来，还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此刻，能有机会做做善事，自己的良心也能安稳一点，何况还能提高自己新镇长的威望，还能帮助自己稳稳当当地做好监军镇的曹操哩，这么好的事，一定要办，一定要尽快办。李万弓激动地站了起来：
“八爷啊，谢谢您的点拨。这事我现在就办，费用我全掏，您就不用操心了。”李万弓话还没说完，就拉着吴悍出了秦家，边走边吩咐：“今天准备准备，你明天就领着陈俊青出发。”
秦振江看着二人的背影，心里暗想：李万弓是个灵醒娃啊！这要能多识些字，懂得一点圣贤的道理，不那么急功近利，也不失为一位好镇长啊！
哎呀呀，好我的秦八爷呀！你就不知道李万弓大镇长杀亲爸、害陈家、教唆吴悍骗奸洋人、嫁祸任家害死任法德、行贿买官……那些龌龊事么。你要知道了，简直把你就能活活气死。
李万弓、吴悍二人快步出了南关口。吴悍挣脱了李万弓拉着的右手，气喘吁吁地说：“好我的镇长哥哩，走慢点能行不？”
“能行么，”李万弓放慢脚步，依然兴奋不已，“吴悍，你看哥这第一把火烧的怎样？”
“烧的好么，只是你忘了，咱俩今天去秦家干啥去了？”
“是啊，干啥去了，去说赡养院的事情么。”李万弓恍然大悟，“把他家的，年龄不大，咋忘性就大了。哎，赡养院的事情么就当第二把火放吧。咱先去陈家说好，你明天赶早就领着陈俊青出发吧！”
“好啊，吴悍领命。”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秦力，字形奋，陕西永寿人。陕西省作协会员，咸阳市诗歌学会主席，现任职咸阳市文联。系省（部）级劳动模范。出版《空谷幽兰》等十六部诗文集。偶尔涉猎散文随笔，在《中国文学》《星星》《文艺报》等报刊已发表一千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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