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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喜成的散文 | 杀年猪 | 主播:周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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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年猪

(轻点以上音频同步收听,朗诵:周德清)

作者▌史喜成

杀年猪,是民俗,也是传统。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家乡永寿每临年关,就要杀年猪。杀年猪,俨然是迎接过年的庄严肃穆的仪式,过年的整个气氛、其间的繁复过程和不可或缺的高潮,哪一个细节都离不开它不遗余力的推助;那种血性,那种惊心动魄,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是那样的突兀、诡秘……直至中年,依然能感觉到那种来自乡情的呼唤……

记得那时的家乡刚刚分产到户,农民的自主意识猛然间被激发,无论是种植业还是养殖业,都有了蒸蒸日上的喜人景象;杀年猪,自然而然就成为人们表达喜庆心情的首选。

腊月二十三是每年的肉集,不仅永寿如此,彬县和长武也一样。在此之前,养猪的人家就开始筹划起杀年猪了。

杀年猪大体分两类,一类是为卖钱,一类是为吃肉。无论是哪种目的,都是以过年为主题。

第一次看杀年猪是在家乡的慢坡村,那是我家头一回养的大黑猪,要杀了过大年。

杀年猪是家中的大事,不仅神秘而且还有些神圣。孩子们总是最先觉察出杀年猪的迹象。一进入腊月,大人们的谈话里就有了要杀年猪的打算。虽然他们总是背着孩子,但是,这样一件剥夺生命的事情即便用尽了办法,还是无法阻止它的传播;虽然面对的是一头猪,一头本该让人食用的家畜。

“妈,咱们家是不是要杀猪?”我终于忍不住,去问母亲。母亲说:“小点声,猪听见了就不好好吃食了!”

一旦确定真是要杀年猪,我心里既高兴又忐忑,既兴奋又害怕,那种孩子的尚未健全的思维,猛然间混乱起来,促使自己频繁地往猪圈跑……

猪圈里,除了母亲把每天两顿的猪食变成了每天三顿外,再没有什么变化。那头大肥猪依旧吃了睡、睡了吃,整天一副乐乐呵呵的神情。

从来不愿靠近猪圈的我,这时也不知道生出一种什么心理,开始学着母亲,给猪添食喂料。每当我端着一盆煮熟的土豆块来到猪圈,大肥猪就把前蹄搭在木栅栏上,“哼哼唧唧”地叫唤个不停;那分辨不出喜怒的猪脸,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注定要被屠宰的家畜,对死亡似乎都很不屑!

狼吞虎咽地吃完食,再把石槽舔净,而后,它就在圈里开始撒欢;乌黑的眼珠明亮而又清澈,在长长的睫毛下透射着生命的鲜活与激情,还时不时地瞅瞅我,让我的心情更加复杂,不知该对它说些什么……

杀猪的前一天,喂食就得停止,这样做有什么作用或讲究,我不太清楚。我只注意到,猪,丝毫没有觉察到异样,反倒很自在,虽然没人给吃的,但是人家也不闹,就是“呼呼”大睡;偶尔起来,拱拱地,或叼着苞谷杆嚼来嚼去,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

也不知道我是出于同情还是怜爱,趁大人不注意,从地窖里刨出几个大萝卜扔进猪圈。猪,“咔嚓咔嚓”地咬着萝卜,目光里尽是感激。

要杀猪了!

猪圈的旁边找一个坎,然后做一个土灶台,把特制的大铁锅放上去,添满水,塞进锯好的槐树木头……艳丽的火苗从土坎里蹿出来,吐着烟雾。烟雾,向着清晨里湛蓝的天空升腾着,飘渺、摇曳……缓缓悠悠的,年的意韵慢慢展开。

帮忙的左邻右舍陆续来到我家,母亲端出早已备好的糖果,再泡上茶水,让他们稍作休息,等候杀猪把式二保叔的到来。

三三两两的人只在院子里踱步、转悠,通常不去猪圈看猪。明摆着,他们是怕人多会惊扰到它,到时候抓起来费劲!

这时,母亲在院子中间摆一个红色小方桌,上面放只碗,碗里盛满五谷杂粮;插进三柱香,点着……很快,家里里里外外都弥漫着焚香的浓烈气息。

那时候喜鹊特别多,家里有个热闹的事情,或者是庭院里有可吃的庄稼、烟酒糖茶之类,不知道它们是如何觉察到的,很快聚来,在院墙边的梧桐树上“喳喳喳”的叫个不停。

猪,其实也绝非傻瓜!它终于感觉到了不同于往常的气氛,开始不安起来……

二保叔来了!

他在村里是个“娃娃头”。别看他长得身高马大、粗壮结实,其实此人特别随和,对谁都很好,尤其爱逗小孩玩。

所以,二保叔会杀猪?我那时确实很难理解。

要开始捉猪了。

母亲先打开圈门走进去,手里拿截木棍,靠近猪,给它挠痒痒……不多时,猪“扑通”一声躺在地上,四肢伸展,微闭双眼,特别享受地放松了下来……

丧失了戒备心理的大黑猪,很快被众人围住,四蹄、耳朵,都被牢牢抓住;凄厉的嚎叫声瞬间划破山野的寂寥,惊飞了喜鹊,引得狗儿狂吠不止……圈外的粪堆上早就放好了一个破木板,猪被众人连拖带拽地抬了上去。

二保叔此时已换上一套皮衣服,还穿上了雨靴。只见他快速地从竹蓝里抽出一把刀,粗壮的膝盖猛然顶住猪的前胛,明晃晃的刀直抵猪的咽喉!

二保叔猛地一用力,刀,捅了进去……尖锐、撕裂的嚎叫瞬间回荡于十里八乡。

刀,一边转动一边进入,直至手握之处,才停下。白色的瓷盆里早已接满了殷红的血,一股股的,冒着热气。

嚎叫声逐渐在减弱……猪也慢慢地不再挣扎。

“后面提起来,往高抬,把血淌净!”二保叔大声地命令着。

前后也就是三五分钟,猪,没有了生命,直挺挺地躺在那儿,毫无气息……

满满一大锅水,已经翻滚着浪花。

“这水太烫,添些凉水,不然肉皮就红了!”二保叔很有经验,大家都听他的。

试好水,二保叔才和众人把猪投入大铁锅,后腿挂上铁勾,两边分开,用力提起来放进去、放进去再拉出来……反反复复,直到各个部位受热均匀了,揪一把猪脖子上最硬最长的毛,如果能揪下来,就立刻拉出来放回木板,众人快速地围起来褪毛;有用褪毛石的,有用铁刮板的,有人着急了就地捡起砖块,也能褪猪毛。

不大一会儿,黑猪变成了白猪,躺在那儿,在孩子的世界里成为奇异的风景。

怯怯地走近它,用手摸摸那光滑而又略带温度的雪白肌肤,我实在是无法相信这就是之前那头又黑又脏、又跑又蹿的大黑猪!

毛褪完之后,紧接着,二保叔找来槐木杠子,用绳子绑个支架,众人合力把猪脚朝上、头朝下地挂起来,准备破腹开膛。

这时,其他人就可以回院子里休息了,磕瓜子、砸核桃、喝浓茶,逐渐平息气喘吁吁的神情;留下二保叔一个人,操刀展示手艺。

三下五除二,也就是一根烟的功夫,二保叔就把猪的内脏各部位分放在木板上,清清楚楚、利利索索,令人佩服。

现在,轮到二保叔休息了!其他人又回来,围着木板开始翻肠倒肚,洗涮、冲刷……

“二保哥,过来看一下,看我们收拾得干净不!”

“好,让我看一下。”

二保叔一番巡视之后很满意,随即割下猪脖子一圈肉,拿到厨房对我母亲说:“快,炖一锅菜,大家都饿了!”

从地窖里刨出来的白萝卜,此时成了炖肉的绝配!白萝卜鲜美多汁,是解腻开胃的上品。

那时候的猪肉就是香。不知为什么,不管岁月如何变迁,那种极其特别的滋味依旧存在,无比诱惑地萦绕于心间。

细想想,其实这香味也是一种必然。因为在那个年代,饲养一头猪全凭汗水和天然食物——夏天再热也得割草,冬天再冷也得打糠,就连人吃的土豆也得省出来喂猪。

哪像现在,高科技饲养的猪虽然雪白一片,但并不香醇和健康,时不时地让人“谈肉色变”!

那时候的乡邻也特别淳朴、厚道,吃完饭,他们趁着人多,把卸开的两扇猪肉抬回窑洞,遮盖好;杀猪的场地也都彻底地清理一番,这才打算离开。

临走时,母亲让二保叔把下水分给大家带回去,算作谢意。

等到傍晚时分,一切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与祥和,狗不叫、鸡不飞,喜雀跳来跳去,悄悄地给自己搭着窝。

……

洗涮完毕,母亲把方桌搬回窑洞,用瓷盘端来猪头,放上去,旁边再点着香,跪地、磕头……

而我却很失落,总忍不住去猪圈跟前转悠,看看空荡荡的圈舍,摸摸再也不用关紧的栅栏门,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腊月二十三是太峪镇的肉集,母亲带着我去置办年货,顺便看看猪肉价钱;价钱好了,就在村里卖一些,剩一点够吃就行,如果价钱便宜,那就不卖了,全部留着自家吃。

一上街,哇,白花花的一片全是猪肉,摆满集市。我那时候就想,这么多猪几乎都是在同一时间被杀了吃肉过年,这年怎么这样神圣,需要如此之大的气场来烘托、助力?!

我百思不得其解。直至中年后的今天,我也不能给自己一个最满意的答案——或许,这本不需要答案,只是我自作多情吧!

如今,农村散养的猪越来越少,杀年猪已是稀罕之事,在历史的长河中,往日杀年猪的大场面恐怕再难出现了……

1216日于槐山

作者简介

史喜成

史喜成,也称史恒,男人,72年生,厨师,喜欢文字,定居咸阳永寿县

主播简介

周德清

周德清,江西莲花人,武汉大学哲学博士,现为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文学评论和文学研究工作。平时爱好创作,作品散见于全国各地文学报刊杂志。多次获得诗歌创作及朗诵比赛大奖,系网络文学平台《吟诗品文》总主编,《现代美文》专栏作家。2016年10月,获“林萧传媒”首届乡村诗全国大奖赛一等奖。2017年10月,获首届杨万里诗歌奖全国大赛现代诗歌优秀奖和传统诗词二等奖。20183月,获“蔡丽双杯家国情”全球华文[曼丽双辉]填词大奖赛三等奖。201810月,获《西藏文学》走进高校“掘文杯”征文大赛三等奖。《梦影回廊》等多家平台主播,荔枝FM:1800164,微信号:qjmti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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