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昊煜 / 文
我读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教室里的东北角,讲台的下面有一个砖砌的炉台,用来冬天取暖。每到寒冬,学校会按班级每天发放煤球。周六放学后没人打理,火自然就灭了,等下周再来的时候,需要拿煤球去老师办公室的炉火里引着再带回教室。有时候办公室的炉火也会灭,老师拿玉米棒子生火,技术好的一下子就着了,差一点的弄得整个楼道都是浓烟,呛得慌。教室的炉火生好后,老师会拿个茶壶放上面烧水给我们喝。有同学会带干粮,家里烙的饼切成小块装在方便面袋子里,到教室放炉台上热一下分给我们吃。我们还会在炉台上烤一块儿光滑的卵石,上课的时候放在那儿烤,下课把手缩回袖子里,垫着袖口拿起来暖手。我记得这是我上学前班的时候,自家长我一岁的姑姑教我的法子。
夏天她带我去河边捡光滑的石头,或者在谁家盖房子卸来的沙石里挑石头,又或者在放学的路上找石头。赶在冬天之前,她就让我把石头准备好。她每年都会攒很多不一样的石头,有时候我在她那里看到我相中的石头,我就找她要,遇上她也喜欢的,我就得多软磨硬泡些时候。尽管我冬天有很多石头可以暖手,但那个时候还是年年冻手。轻一点的时候十根手指像是火腿肠,重的时候整个手都生了冻疮、流着血水。整个冬天带着手套,里面塞着棉花,更显臃肿。也不知道奶奶从哪儿找来的法子,说是存些冬天的雪,来年夏天的时候用这个雪水洗洗冻伤的地方,到冬天就不会冻伤了。那年奶奶存了两罐头瓶子的雪,准备到夏天给我洗。冬天期末考试的时候,我坐在教室的西南角,左边是一个女生。两个监考老师在炉台边上烤火,女生见我白白的卷子没写多少东西,就主动把她的卷子往我这边挪,我识趣的写了几道,然后示意可以了。大概是语文吧,记得她写得满满的,我实在是看不太清,也不好意思过分扰乱纪律。下一年冬天来临的时候,我们和另一所学校合并搬到新校区,门窗什么都是新的。门口挂了棉帘子,教室里没有有炉火。姑姑的班级和我的挨着,每天她都会在我家门口喊我一块儿上学。冬天,天亮的迟,她就带我穿过那片沙家地。我们永远都是到学校最早的那几个。 每当沙家地里的玉米长高的时候,大人总会告诉我们走大路,不要走那里,说是玉米地里容易藏人。那几年拐卖儿童很严重。姑姑好像从来都没有害怕过。沙家地里也种冬小麦,每天走过都会看到庄稼的变化:或是长高了一截,或是多了几颗麦粒。我们走过的时候,故意用手去触摸麦芒,喜欢那种被刺的感觉。薅下来一穗青麦,用手剥开尝尝里面的白。
到了麦穗变黄,用牙咬不动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要放麦假了。沙家地里有条小河沟,只有夏天的时候才有水,很小很小,淤泥很厚。放学回来我们常在这里挖泥鳅。
再开学的时候,我转校,离开了我的家,离开了沙家地。后来,再也没有挖过泥鳅,捡过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