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荐读】王海霞丨乡村素描——生而为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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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素描——生而为鸡 

□ 王海霞 / 文 

生而为鸡，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至于落户谁家，完全由主人说了算。作为鸡，大多时候需要仰仗主人，主人会给你安一个设施齐全的家，有鸡窝，有鸡圈，当然，主人忘不了横几根杆子，供鸡上去歇息。每天还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主人乐于这样做，倒不是像对猫啊、狗啊出于喜好，而是为了有所取、有所得。

到了一个家庭，公鸡打鸣、母鸡下蛋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公鸡比较高调，天稍微一亮，就直起脖子，大声地叫起来，把清晨的空气撕破了一个口子，东家、西家的鸡听到了也跟着叫起来，紧接着，远处的、近处的鸡叫声，连起来，飘荡在杨树林的上空，宁静的早晨被撕得支离破碎，唤醒了一村的人、树、房子。

相较于公鸡，母鸡则低调多了，下蛋了，并没有满世界宣扬自己的功劳，也没有躺在功劳簿上过日子，“咯咯哒、咯咯哒”叫几声，告诉主人就离开了蛋，去做自己的事情。

鸡是劳碌命，明明有主人天天喂食，还要自食其力，尤其夏季和秋天收获的时候，它们沿着玉米和麦粒回家的路，只顾在草丛里、麦垛中拼命地向后刨，结果把眼前的食物都刨远了，这种短视行为，吃亏的最终还是自己。

吃饱了的鸡，并不急于回去，它们喜欢迈着优雅的步子，在大街小巷里踱来踱去，鸡是有原则的，绝不会踏入别人家的地盘惹人烦恼，也不会和别的鸡争高争低伤了和气，更不会耍些心机整哪只鸡，于鸡而言，有食吃，有蛋下，运气好的话，邂逅到一只小青虫，用来打牙祭，要是吃得太饱，寻觅些石子来保护自己，鸡对这种生活很满足。

鸡也经常为自己的神经大条而烦恼，有了蛋，太贪玩，顾不上跑回家，只得蛋下在外边的草丛里，或者麦垛里，这样总是招致主人的不满。劳作回家的主人，对于家里几只鸡，该下几颗蛋，那是一清二楚，倘若发现数量少了，顾不上田间劳作的疲惫，到房子周边，拨开草丛，撩开麦垛去寻得丢失的蛋，能找到最好，要是找不到，主人就会疑心是哪个邻居收走了，又不得向邻居发作，便会“指鸡骂人”，不懂人情世故的鸡默默扛下了一切。

若说丢了蛋，挨骂也就罢了，还要无辜替人承担骂名。南街三队有生家儿媳妇，嫁过来都三年了，肚子里愣是没有一点动静，婆婆总是摔个冷脸子，每次喂鸡时总骂个不停，“你这只不会下蛋的鸡，天天光知道吃喝！”小媳妇总是低着头，脸红一阵白一阵。

鸡不仅需要看人的脸色，稍有不慎，还会遭到打骂。印象最深的一次，因吃的太多，只听得屁眼“噗嗤”，紧接着“啪嗒”一声，一坨花花绿绿的屎扣在地上，一个小女孩高兴地跑着，为了炫耀新买的红色塑料凉鞋，两只脚抬得很高，两只小辫子在空中上下飞舞着。突然，她停下来了，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紧接着大声哭起来，主人跑过来，看到新凉鞋底的鸡屎，捡起一个石块就朝鸡砸去，“叫你屙屎不挑地方！”

鸡最不能忍受的是，为了防止鸡把蛋下到外边，主人不顾一只鸡的尊严，把手伸到鸡屁股，摸摸鸡肚里是不是有蛋，要是有，就会被放进圈里，失去一片自由的天地。

鸡愿意为主人付出。孩子们高兴了，随时可以从公鸡身上拽几根油亮亮的羽毛做成鸡毛毽，看着毽子伴着孩子们的欢笑声在空中翻飞。主人可以把蛋拿走，去换得油盐酱醋等生活用品，也可以为孩子换来铅笔、本子，鸡养活了一个家庭，还照应了街坊四邻，东家来了贵客，会上得西家借几颗鸡蛋，邻居可以借走鸡蛋，却不能借走鸡，鸡只属于自己的主人。

翠花婶子早年没了丈夫，全靠着鸡养活了孩子们，当那只鸡和自己一样渐渐老去的时候，村里人都说：“这只鸡早不下蛋了，留着有什么用，不如杀掉算了。”翠花婶看看孩子，看看鸡，摇摇头说：“人不能忘恩负义，我得好好养着鸡。”

对于鸡而言，鸡蛋和孩子虽然都是自己的，却不一样，或者说，母鸡对一只蛋的感情，远没有小鸡的感情深，经历二十一天辛苦的孵化，母鸡升级为母亲，身后就会跟着一群摇摇晃晃的小鸡，这时候，最好不要无故靠近小鸡，或者伤害小鸡。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母亲的能力，鸡爱子心切，即使柔弱，也会拼尽全力去保护自己的孩子。当一只猫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靠近小鸡，准备扑过来的时候，鸡妈妈把小鸡护在身后，扑棱开两个翅膀，随时准备和猫决战。小鸡也独享这宠爱，不允许谁钻到母亲的怀里，连碰也不能碰，一碰就啄。

当一只鸡老去，不会再下蛋，嗓子不再高亢明亮，变成香喷喷的美食，是一生的谢幕。即使没有老去，要是该打鸣的不会打鸣，该下蛋的不会下蛋，主人是不会留着的，鸡便会提前谢幕。有的鸡完成了使命，最后还不落好，人们一边吃还一边埋怨，这鸡太老了，不好咀嚼……

鸡是杨树林的孩子，爱过，斥过，打过，骂过，最后，为杨树林奉献了一切，无论什么时候，杨树林的人都记着鸡的好，无论什么时候，鸡都在杨树林，和人生活在一道门后边。

——  The  End  ——

王海霞    林州市第二实验幼儿园教师。曾在《河南教育》《旗帜》《亿隆文学》《安阳日报》等报刊发表文章多篇。作品曾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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