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赵武全丨现营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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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营他大

□ 赵武全 / 文

时令已近深秋，广州的天气却仍然保持在30多摄氏度。从机场到酒店的路上，乌云裹夹着忽大忽小的雨点，给本就闷热的环境又添了几分烦躁。

刚安顿好，手机里显示父亲打来了电话。电话里，他沉重地说：“现营他大早上被车碰了，人已经走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沉默良久才回过神来。耳朵里继续响起父亲的声音，正一字一顿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也不知怎么挂了电话，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独自来到阳台，眼里是灯火辉煌的夜都市，脑海里却是现营他大的样子。

家乡的习俗，现营喊自己父亲为“大”，我管我父亲叫“伯”。现营他大年长我父亲一岁，两人是一起长大的发小。现营和我也像父辈一样，从小关系就特别好。最近一次见他大，是去年春节回老家的时候。70岁的他，依然稳健地骑着三轮车，大老远看见我就热情的喊道：“武全，啥时候回来的啊？”临走时，他还特意说：“先忙吧，没事了可一定去家里玩啊。”

现营他大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退役军人。印象中，年轻时的他常穿一身深绿色的老式军装。魁梧的身材，四方的脸庞，浓浓的眉毛下，那双眼睛满是神采。他脾气极为“火爆”，淘气的我们没少被他声如洪钟的喊叫声训斥过。

90年代初，现营家买了糖果机，成为我们村最早的私营个体加工户，也让大小孩子们成了他家的常客。有一次，不知是谁发现熬糖的大空锅里有一根沾满糖料的玻璃棒，不明就里的大家便争着去吮吸上面吸附的糖渣。“熊孩子，那是温度计，你们真敢吃啊！”现营他大咆哮着。一顿好吵后，又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糖来，一边继续唠叨，一边挨个给我们发糖。

还有一次，馋得不得了的我，偷着从母亲衣袋里拿了钱，想学大人去他家买糖。结果现营他大不但没有卖给我，还马上告诉了我母亲，害我被母亲追打了几条街。后来才知道，那张被我偷拿的“大团结”，是我们家一个月的生活费呢。

相比父亲一味卖力气干活，现营他大勤劳、能干、不服输。糖果生意失意后，他又种起了西瓜。小学时，我经常到他家“打短工”，蹭西瓜吃。当然我和小伙伴们也没少去偷他们地里的瓜。高中时，他又开始在集市上卖蔬菜和水果。每逢碰到，他已不再像之前那样严厉，总是乐呵呵地让我吃东西。

这时候，父亲长年在外务工。有一年特别干旱，眼瞅着地里的庄稼要不行了，母亲咬牙决定用家里所有的积蓄来买一台水泵。但她不识字，又怕我年少吃亏，便央求着现营他大和我一起去买。他听后二话没说，和我一起蹬着三轮车，跑了二十多里路到了县城。在他的精挑细选和讨价还价下，我们才买到了合适的型号。回程路上，我按母亲的交代，拽着他到路边的饭馆吃饭，他死活不肯，还说：“你伯在外边挣钱不容易，能省就省了吧。”最后，来回六七个小时，四五十里路，他只吃了我买的一个烧饼。

上大学时，我们已经很少见面了。但每逢春节，我只要回家还是照旧去找现营玩。他大总是拉着我问长问短，只是眼看着越来越苍老了。参加工作后，回老家更少了，但在电话里也得知了他家的一些信息。有时问起母亲，还说现营他大比我父亲的身体还要好些呢。

一声惊雷，打破了夜的宁静，我的思绪也随之归来。回坐桌前，掏出手机，我逐个给村里几个要好的玩伴打电话，交代了需要帮忙的事。轮到现营的微信时，我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怎么安慰他。

是啊，我们都长大了，很多事情需要自己一身去承担了。父亲的担子儿子接，失去亲人的痛苦又怎么是一两句话可以平复？作为一个成年人，我们只能勇敢向前，共同去面对吧。

安息吧，现营他大！

——  The  End  ——

赵武全   河南光远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职工，公司厂报《光远风采》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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