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荐读】马江华丨高山流云贤麻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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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山流云贤麻沟

□ 马江华 / 文

登山之前山比人高，让你仰望其雄险奇秀、产生敬畏与震撼的心理，人在自然面前显得那么渺小；登顶之后人比山高，极目四望，好像远处的风景都属于自己，脚踏大山立于天地之间、产生一种自然属于我的征服感。这就是石板岩镇一个叫贤麻沟的地方，人与自然的对话与相处的过程中，逐渐生长出了一个幽静祥和的山顶村庄。

古代时这里荒无人烟，山间长满了一种名叫“贤麻”的一年生草本植物；成村后便以植物名命名、起名“贤麻沟”。此处并不是交通要道，“响马沟”的称谓让不明情况的外人对村子产生了畏惧心理，山村少有外人来往；直到现代化交通通信的发达，揭开了这里大山的神秘面纱。

年年岁岁村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从第一户人家落脚在山里这个地方，人与自然的力量平衡被冒出的第一缕炊烟打破了，柴火灶长期冒出的浓烟把土墙熏得片片黝黑，开始在山顶上打上了一个大大的记号，向大山宣告：我来了！直到最后的一户人家到这里生活，村庄经过几十年的时间甚至是更长的岁月逐渐发生变迁，然后又以相对不变的面貌维持了人与自然的平衡状态。直到那一天住民对住处不满意了，才又重新开始修路打井、盖房砌墙。在大山的身上开补丁种粮，在山间修路给高山缠上腰带；石板铺的房顶像是住民在山顶披上的鳞甲，石板缝隙当中填满了历史的灰尘；房后挂的荆芭像是背的护甲，希望更多地抵挡人间的风雨。直到满足住民基本生活需要后，这才算罢手，人与自然又重新恢复了相对动态的平衡。而砍柴打猎、采果挖菜，也只是人在大山的身上挠了几个痒痒而已。就这样几十上百年过去了，村庄的人生活了一年又一年，过了一代又一代，村庄没有多大的变化，保持了原来的古老传统风貌。

高山风光任变幻，流云聚散两依依。当山花芬芳、蜂飞蝶舞，那是自然热情的笑容，等待着村民的外出劳作；当山青水碧、草茂林幽，那是自然天真的表情，消散了村民的喧嚣；当硕果满树、麦熟米成，那是自然慷慨的表现，付出的村民得到了裹腹的食物；当云托雾漫、山林缥缈，大自然披上了神秘的面纱，又遮挡了村民的视线；当风霜雨雪、水冻路泞，大自然设置了层层障碍，让村民承受更多的辛苦奔波；当斗转星移、山高水长，又给予了村民漫漫的征途，外出大山受到了最大的限制。不论人在干什么，太阳和月亮映在水里，像自然依次睁开的两只眼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住民和村庄，来来去去、聚聚散散。高山很守时地更换着春夏秋冬四季服装，也不管人来不来、究竟看与不看；好像人间万千诸事，从来就与它无关。

高山屹立永不动，风云天上任变幻。不论是人出于本能为了绵延后代与其他生物展开了竞争、向自然过分地索取，还是有意识地想升级自己的生存环境，导致改变了周围的生态面貌，终于有一天自然发现“人们把自己身体的毛发拨掉了一部分”，破坏了一些覆盖土地的植被，结果流云变铅云、天路变雨路、水泥路变水路后，高山从身上时不时地抖出几股洪水来，水借山势山助水威、从上而下地又把自己的一部分身体冲得面目全非，咆哮者让人感到了自然力量的无情与狰狞。缺水时到处找水不容易找到，而天降大水时却又让人恐慌不已。此时让住民看到的自然面貌并不只有风光秀丽、含情脉脉，也会遇见自然的浊浪汹涌、张牙舞爪、惊心动魄的愤怒表情。这时候自然不管你看不看、愿意不愿意，由着自己的脾气直接就来了。

山不厌高穿云雾，水不厌浅映日月。这一方的水土养育了这一方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既依靠自然提供的吃穿住行，也承受着自然的风霜雪雨。有人对自然五体崇拜、奉若神明，去烧香祈祷、供养祭品；也有人不信鬼神、另寻出路，离开大山、拼搏人生；更多的人是去田间来往、春种秋收，生儿育女、辛苦一生。无论如何辗转腾挪，大自然都在适应着我们；只有当我们的行为过分时，大自然也会露出严厉的态度、给予惩罚。这个时候的自然开始主动起来，而我们只能被动接收停止伤害、放弃自己无所顾忌的欲望和诉求。高山离天近住民悟天道就快，当人停止过度索取行为时，自然才会减少惩罚、慢慢自我疗伤生长、恢复生态环境。在这个人与自然相处的过程中，体现出了一段“人性是自私、自然是无私”的历史。山不会因为云雾而迷茫，依然朝向天空；水不会因为浅流而忘本，终究滋润大地。

山花飞处离人去，枯枝落时新春来。一株幼苗在大山里经历了阳光的照耀、风雨的摇摆、冰雪的磨炼、土壤的滋养以后，终于长大长高了；人的生长何尝不也是如此呢？我们从大自然中来，父母养育我们的吃穿不停地从庄稼地里生产出来，一直在与自然打着交道。从直立行走那一瞬间，开始频繁地来往于自然与村庄之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住民很像是村庄的分泌物，未来最终还是离开村庄交还给了大自然，在最后相处的时间里不再言语。直到最后，我们成为了大自然的一部分。在最后相处时，自然也只是证明了我们曾经来过；不论人的一生是如何走过与自然的关系如何，自然也与我们一路同行，从来没有拒绝过。我们只能改变自己，而不能改变自然。

长路弯时寻古迹，流水落处翻人语。村庄是人与自然的交流点和适应点，也是人与自然关系的共同体。看那缕缕的炊烟、碾声、辘轳，是人的语言在向自然透露着生活的气息；院里院外的木车、石辗、编篓，在人与自然沟通以后变成了自己的生活用具。村庄的石屋、小路，生活行走其间时人与自然相互适应着，最终和自然融为了一体。从远古时代人被大自然包围而寻求生存突破，到现在大自然被人包围而寻求和谐，经历了漫长的岁月、道路的艰辛，也经历了生活的变迁、思想的转变。自从村庄坐上了春夏秋冬这四个轮子的车后，就再也没有停歇过，从过去到现在、瞄着未来奔驰而去。山村就像带着轮子的车站，你坐也好不坐也好，它都一直在穿云吐雾中向前奔跑；在新时代的路上，遇见了一波又一波的外地客和陌生人。

漫山行处皆是道，云来雾去景无边。村庄是人与自然的共享点和交融点，是人与自然关系的边界。当迈出村庄的那一步开始，即是人向自然提出要求和付出行动的开始；回到村庄后当人处于睡梦中时，自然还在慢慢地读懂和默默地接收着人的要求，蕴酿中和生长中，一刻也没有停歇。我们的所有付出，其实远远没有自然给予的回报多。如果没有，只能是一厢情愿。此时我们是主动的，而自然似乎是在被动响应着。

满院寂寞无处去，一把锈锁困春秋。当原住民离开院落，把在村里的生活交给门锁的时候，自然借光查看、借风而入，用雨雪霜尘逐渐清理和掩盖着生活的痕迹；时不时地派出蜂蝶作为自然的使者，绕过门锁飞进院子里像模像样地探查一番，然后大摇大摆地潇洒离去。当时间的结露在门锁上面慢慢地堆积和渗透、形成了层层片片的铁锈铜绿，暂时阻断了人与自然在此对话的通路。当流云变乌云雨淋锁上，给铁锈铜绿披上了时间的光彩，门锁开始滴嗒着房主进出院落的故事，变成水花消逝于自然的大地怀抱之中。当住民向自然进军时，自然就退出了一部分领地；当住民退却后，一些地方逐渐尘积木朽、草长苔生，又回归了自然的属地。

心系花叶几重内，人在大山画中游。村庄不仅体现于游客肉体的自然回归，也体现了崇尚自然时精神的回归。传统村落，外出的本村人、外地人会返回和前往，借着亲近自然之目的，重新走进了一些住民离开的村庄。一阵风迎宾而来，带着春天的声音，为进山的远客献上了片片飞红舞白的花瓣，扭捏着少于见外人的风情；山里因风而有动态的风景，也因无风而显现静态的美色。在宁静与高远的村庄当一回临时村民，领略村庄的古老风貌和聆听自然的当地语言。在山花中沉醉，在石碾前沉思，感受大山的沉稳、院落的沉默，最后沉醉于人和自然的相处相容、相离相吸的循环中，直到夕阳西下、星空繁华。此时人与自然的关系，从以前的相生相克，到今天的相容相吸。

水因变形而流淌，山因不变而固守。对于像水一样四处流淌离开的原住民来说，高山村庄成为了人一生中的无法消失的脚印。对于外地人来说，又是人生中要去的下一个脚印。高山仿佛也有眼睛，看到有的人走了、也有人来了，就这么不言不语、不遮不拦，体现着大自然的包容与随性。即使所有的人离开了这个村庄，贤麻沟这个村名也会变成原住民生活的活化石，向自然展示着自己的悠久与自由、力量和文明，依然沐浴着自然的阳光和承受着岁月的侵蚀，像睡着了一样依然静静地卧在大山顶上，仿佛继续做着甜蜜的生活美梦，直到一年复一年的春花秋月的唤醒，如此往复不已。

山屹万年存旧貌，水流至今照新颜。时间对于大山来说，是沧海桑田的变迁；而岁月对于村庄来说，是风云变幻的历史。向自然进军向荒山要粮，到退耕还林、涵养水源，自然与人的关系一直在变换着。从过去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到今天的靠山养山靠水养水，人与自然成为了相互依存的关系。村庄就是人与自然相互关系的产物，而人与自然关系的变化，也影响着村庄的变化。村庄不是孤立的东西，人与自然的关系最终决定了村庄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对于自然是人的一部分、还是人是自然的一部分，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系？过去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而现在的金山银山就是绿水青山。我们现在仅能评论村庄的过去，对于村庄的未来就交给后代去诉说吧。

大山的住民长期与自然的相处中，修来了宁静满足的心态，悟出了相互和谐的关系，度过了一代又一代的人生。而以后像流云一样来往于高山村庄的人们，也会逐渐看懂自然的风景，听懂自然的语言，悟到自然的灵魂。

——  The  End  ——

马江华   笔名踏浪，男，1971年生，河南财经学院毕业。林州市诗词学会会员、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作家协会会员。爱好诗词音乐、电脑网络，作品发表于芝兰园、林州诗词、红旗渠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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