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家胡同里的乡愁
砚花水村是林州东北角与河北接壤的一个行政村,村子独处深山,远离城市,几十公里狭窄的盘山道路,又被去年的洪水冲毁了数段。
现在,看着闭塞、守旧、贫穷的砚花水,在古代却是交通要道,富庶一方。
其实,村子叫砚花水,是解放后的事,以前一直叫砚凹水,许是因了村子四周环山,状如砚台的缘故吧。可采风的同事却调侃说:更有可能是因为缺水,村子只有一洼像砚台一样小,又清澈的浅水洼的缘故吧,叫水的村子一般都缺水,叫成水是一种希冀。
来采风的当天,正好赶上市文化局和文联在村子里精准扶贫。村长好不容易抽出身来,陪我们随便转了一圈。
村长说这村里保存有好多近代民居,以七家胡同及其附近民居为代表,保存较为完整,其它很多胡同大多无人照顾,损毁、倒塌了不少。
七家胡同,乍一听,我很好奇。这名字确实朴实新鲜。
砚花水的街道曲曲折折,狭小拥挤。和大多山村一样的石头墙壁、石头街道。村子也是依山而建,房屋高低错落,开阔一点的地方很少。而这七户人家就共同生活在一条一百多米长,随山势弯曲得近乎九十度的小胡同里。
胡同虽小,但天地大。旧时七户人家为了防盗匪袭扰,共同商议在胡同两头,修建了石券拱门,晚上关了胡同两头大门,栓上粗大的门栓,券上还有哨房,可以瞭望,御敌。
各家高大古朴的门楼,铁锁生锈,我只能从门缝里窥视里面的秘密。
寂静的三合、四合大院,已无生机可寻,有的甚至杂草丛生,墙皮脱落。规整的石墙,砖券的窗垴,雕花窗棂,以及那些当年富丽堂皇的迎宾门(照壁门),也无声的闭着、落锁。天地阁窑,钟馗、观音阁窑空空荡荡。厨房石墙的烟孔里,烟黑还在,炊烟已无。墙上嵌着的拴马石还在,牲口已无。厚高的门槛无言,雕花的门墩无言。
我不觉想象起七家胡同往日的光景来……
……牵着牲口,扛着农具劳作归来,农具靠在各自门口,牲口拴在胡同里各自墙壁上的拴马石上,先给牲口添草喂料,再扑打满身尘土,洗手、洗脸,抱柴造饭……
炊烟起来,胡同弥漫柴烟和饭香,鸡鸣树巅,狗吠巷口,牲口甩尾默默咀嚼吞咽。
你家的饭我可以尝尝,我家的饭端给你吃。在家里做饭,盛了出来在胡同里吃。而孩子们肚里分不清吃的到底都是谁家的。
孩子哭了笑了,嘻嘻闹闹,偶有石头绊倒摔了碗的,窜来窜去在各家和父母身后躲藏打闹的。
蒲扇摇动,男人坦胸赤背,侃侃而谈,呼叫着另一头的人。女人紧挨男人,边吃边插上一句。
晚上胡同大门一关,内外分隔。俨然自成天地,一统江山。钥匙你有我有,进出方便。也不必担心孩子走丢,外人骚扰。各家招呼着、照应着。早上问好,晚上道安。
宛如一家。掌灯、攀谈、商议农事,互谋对策,一家有事,六家支援。亲如兄弟姐妹!
小口角难免,但无伤大碍。大人不会记仇也不护短。孩子们一会生气一会和好。一起串门、玩耍、游戏,直到夜深才被呼唤回家。
休戚与共,和谐相处,互相帮助,俨如一家。这是旧时的七家胡同带给我的深深回忆。
可现在我看到的是:胡同一头的石券倒了,另一头的已经危险。券上的枪眼还在,门却没了。
各家的门锁锈蚀,迎风石苍老,月嵌裂纹,勾扇落色。隐约门楣上的字牌,还可读出当年主人的希冀与心境:耕读传家、竹苞松茂、芝兰同室、冰玉……
上马石埋了一半,依然门口坚守,瓦当残缺,兽头缺损。只有拴马石、石台阶仍泛着当年的青光。
唯一一家迎出来的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年轻人都外出挣钱了,有的市里买了房,有的小孩子在市里读书,平时都很少回家。留守的大都是老人。
古老的七家胡同突然让我很是感慨。古老的七家胡同突然也让我很是无奈!
如今的单元智能大门一关,整个单元可不就是一个洞天?可现在高楼大厦里的人家,如何能比得上以前七家胡同的人家呢?
——即使面对面住着、左右住着、上下住着,也形同陌路,鲜有走动。这可能就是现在高楼和快节奏带给人的毛病——缺了邻里的随和照应,喜欢了独处和封闭!
可社会的发展,却单单孤独了不该孤独的七家胡同!
我很羡慕旧时七家胡同的生活,也惋惜这些渐渐要失去的古老民居。心头不觉一热,怀念起我旧时的农村生活来!
【作者简介】流水方舟,实名刘俊生,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协会员,著有心灵诗集《趺坐的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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