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蚕种场周围几百亩桑树正处于茂盛时期，我的童年、少年也在这一时期盛开了。
黄华河北岸的桑树地边，是县武装部的一个实弹射击场地。冬天农闲时分，解放军和民兵会在这里进行步枪射击和手榴弹投掷训练，我们会很幸运地在附近的安全地带观看。他们匍匐和单膝跪地的射击姿势还记忆忧新。训练结束后，我们会争先恐后跑向场地，拾捡炮壳和手榴弹爆炸后的小铁块。大我们五六岁的一个人，竟然还捡到了一枚教练弹，让许多人羡慕不已。
春天到了， 星期六的下午或星期日整天，小小少年们心有灵犀，向家里喊一声捉虫子了，便拿个小瓶子溜出了家，撒着欢，飞向那一片桑树地。
早春时节，桑树上虫子要把桑芽啃噬，蚕场开始收购虫子，一分钱四只，于是乎，每块桑树地成了星期天创造收入的来源地，不偷懒的话，两三个星期也能搞到三毛五毛，然后结伴到县城书店买上一本自己心爱的画册，便成了自己在教室里炫耀与交换互看的资本。这样的奢侈不是常有的，桑树芽长出来后，收购活动便结束了，财源断了，少年时的快乐并没有休止符。桑树地附近的野草还没有大面积长出，为家里的猪薅草还有点儿早，大我们两三岁的更闲不住，不整出点儿事是不行的。
河南边的常家庄与河北边的高家庄，两村的少年在这时爆发了战争，桑树地成了战场，没有制高点，只有你来我往的拉锯站，迂回战;没有硝烟弥漫和战鼓雷鸣，却也是喊声震天。“炮弹”的嗖嗖声响彻在空气中，时不时穿插一两声链子枪的砰砰声，谁有链子枪绝对是老大了，别人羡慕的程度看一下眼神就知道了;对了，“炮弹”就是俯首而拾的石头。几十人的战场总要你来我往地争夺几个来回，大一点儿的常冲锋在前，我们几个小屁孩常在后面咋唬，那时常崇拜村里的一个当兵的，他扔手榴弹能扔六十多米远。
战事绵延常常几个星期，下午放学早了或星期天，向家里扯个谎，两村的少年便不约而同地聚到了桑林里自己的战场上，奔跑、喊叫，冲锋陷阵。没有统一指挥和作战方案，只有心照不宣的一轰而起。俯首拾一块石头，会赶紧警觉地看一眼前上方，是否有“炮弹”袭来;挂了彩的，都是在树林里穿插时被树枝挂破了衣裳或划破了手脸，这些回到家挨打挨骂是难免的。两村开战或许是对武装部实弹训练耳溽目染多了，才无意中抄袭改编成了我们自己的版本。这样的战争不为仇恨、不为地盘，更不为石油，为的只是少年的快乐，释放自身固有的野性，当然还没有上升到“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的境界。
桑叶还未碧绿遮满天，桑葚还未红紫挂枝头，一段很短的历史就这样沉淀在了美好的记忆里。现在想起总有一种“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味道。
沧海变桑田，太远;桑田变楼群，已成现实。时间太匆匆，眨眼几十年，翻阅年少时的乐园，一种幸福会悄然弥漫。珍贵的东西越来越少，轻轻的封存，让青涩岁月永恒。
作者简介：高忠现，网名：一心，林州生意人，喜阅读，爱文学，钟情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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