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作者 | 梁智芳
晚上七点，吃过晚饭，闲着没事，看会儿电视。
嫂子打来电话说，哥哥在我家附近的工地干活，好几天了。挂了电话给哥哥打过去，哥哥说，现在闲了，去你家坐会儿吧。放下电话，赶紧披衣下楼，步行约二百米，接到了已在路边行走的哥哥。
一路闲谈细说，知道他在工地上垒砖砌墙，四五天了。问他为什么不联系来家坐坐，说给我打电话没打通，想着我们忙，就没来添麻烦。
哥哥就是这样，不觉得埋怨起他来，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亲姊妹呢！离家这么近，都好几天了，也不来家里坐坐。哥哥一直笑呵呵，不停地说，知道你们上班忙，就没来。
哥哥今年四十八岁，早年在工地上干活，从十层楼高的高脚架上摔下来，摔伤右腿落下了轻微后遗症，走路有点儿掂，不过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因为腿的原因，后来卖过衣服，磨过豆腐，杀过猪，再后来又干起了建筑，不过不再出外地，只是在村附近打零工，零零星星也不间断。
进门来，拍土坐下，倒上茶水，东拉西扯。说娘前几天头又晕了，歇了两天就好了。爹还是老样子，天天在外跑，闲不住，和娘还是老拌嘴。他们就那样，从我们记事起就老是拌嘴，一天要是不吵吵，还觉得缺点儿什么。
对哥哥说，累了就歇几天吧，快五十的人了，得注意身体，不要抓得太紧了，钱挣不完的。哥哥搓搓手，再干几年，康儿（侄儿）说从县买房子，等买了房，孙子大些了，再攒个养老钱，就歇歇了，不再这么累了。
“那你得注意身体啊！”只是瞥见哥哥上身棉袄上的水泥印，苍白粗糙的双手和露着的黝黑的脚脖子，我突感喉咙发紧，哽咽难语。他是身边众多农民工中的典型一员，我们挚爱的亲人，我们都一直在为了生活而不停地努力着，只是也许他们付出的更多一些。
知道他们的工作环境都是露天的旷野中，天天风吹日晒的。问到他们的干活时间：早上六点起床，六点半吃饭，六点四十上工。中午十二点下工，午饭后，一点上工，一直到晚上七点下工。心里算了算，一天差不多十一个小时左右吧。怎么可以这样？可他们一直都是这样。
“累吗？”我问他。
“习惯了，挣钱嘛。”他说。
我无语，只是心发紧。
九点了，哥哥执意要走，让他在家里住，他不肯。
“大家都在工地上，不能让人家笑话。”他说。
拗不过，只能去送他。工地不远，十分钟的路程，他极力阻挠我到他的工地宿舍去，可我铁了心要去看看他说的他们那暖烘烘的宿舍，我想看看他们到底住的怎么样。
跨过一些棍棒钢筋，坑坑洼洼的，到了他们的宿舍：房子是刚盖好的车库，顶部和三面是毛面的水泥墙，三张三合板钉在一起就是门。三合板不够高，上面还露着好宽一溜儿。地面是高低不平的泥土地，已被踩的溜光。掀开看了看，床是三层砖支起来的两层三合板，一层塑料单，上面就是褥子。盖的是一个被子。动动床，不稳，左右晃荡。环顾四周，墙角处一纸箱内放着几个碗和散落的几双筷子。抬头，顶部正中扯进来的灯泡晃得眼睛难受。
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再看。
“回家住去！”我想把他拉走，逃离这个地方。这么冷的天，我们在家里都盖两个被子了。
“不去不去，我们这儿不冷。工地都是这样的，这算好的了，我盖得被子厚，晚上还热呢。”哥哥连连摆手。屋里还坐着两位六十三四岁的老人。
“你没住过，俺们一辈子了，在外边干活，住的都是这样的，没住塑料棚就不错了。你哥的被子比我们的厚的多了，没事。我们都结实，冻不着。”靠在被子上的其中一位笑着说。
我无法想象也接受不了，可现实就是这样，这是什么？这就是生活吧！不同人的不同生活。只是亲眼看到，我只觉得不公，残酷。
回家躺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心里只在想着像哥哥一样的人们，是否已经入睡？是否睡得安稳？睡得温暖？是否正做着甜蜜的梦……祝福你们！
梁智芳 林州市肿瘤医院内镜中心工作。横水镇马店村人，爱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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