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作者 | 王俊江
谨以此文献给外出打工的农民兄弟
夜幕降临了，王大憨听到收工的哨子声后，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刚绑扎完基础钢筋的坑里爬了上来和同乡们一起回到了大棚宿舍。简单用水冲了一下手上的铁绣，拿起一个粗皮大碗又走向了伙房。
排队等了十多分钟才轮到了自己，盛了满满的一碗面条汤，用筷子从蒸笼上串起了两个碗口大的馒头，走到一堆砖头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王大憨把饭塞饱了肚，和衣倒在了离开自己身体十四个小时的床铺上。
“加班了!到办公室门前分配一下今晚的任务。”窗外传来了队长宏亮的声音。
“乡亲们，辛苦大家了。由于工期赶得紧，咱们得连夜把基础混凝土浇灌出来。我把大家从太行山带过来，一是想让大家增加点收入，二是让甲方看一看红旗渠畔的儿女们是什么样的人。”包工头的一席话使同乡们忘记了劳累一天的浑身疼痛。
王大憨领了任务后，和比他大三岁名叫志强的小伙子带上钢锨，推着一辆平板大斗车来到了搅拌机后台上。
建筑工地灯火通明，从搅拌机后台供料，前台运输，到基础场地倒料、震捣、平整一条龙作业人员不足五分钟全部就位。随着搅拌机电机的一声轰鸣，战斗开始了。
整个工艺流程除搅拌、震捣外全是人工操作。大憨和志强把一车车装满的石子倒入搅拌机料仓。搅拌机一边进料一边出料，任何环节的工人都没有喘气的机会。
王大憨脸上的汗水不知冲洗了多少扬在上面的灰尘，手握钢锨的木把上渗透着血迹。“大憨，手要握紧锨把，用力要均匀。我刚到工地干活的时候也磨出了血泡，这不现在都成老茧了。你先休息一下。”志强心疼地说。
“谢谢志强哥。咱们俩个人还供不上，你一个人更不行。”十八岁的王大憨高中毕业后第一次来太原建筑工地打工所受之苦是他倔强的性格早就料到的。看了一下身边干得热火朝天的同乡们，咬紧了牙关，又马不停蹄地装车、推车。
天上的星星在闪烁，一朵薄云遮住了洁白的弯儿月。
上世纪80年代，刚过完春节的太原，气温仍在零下五度左右。上午十时飘了一夜的雪花丝毫没有倦意。王大憨在被子里揉了揉双眼，蹬了几下腿，顿感觉到舒服极了，几天来的困意早己跑到九霄云外。
“老弟，醒了?多睡会儿吧。外面雪还下着，工地暂时停工。”邻床的志强侧身对大憨悄悄地说。
“志强哥，我有点想家了。我爹的关节病这天气准疼的要命，我娘去山地里翻地知不知道休息一下，弟弟去镇上读高中一天来回步行十多里耽误多长学习时间，如果有辆自行车骑着，一天省半个小时，两年节省多少时间啊。”王大憨轻声唠叨着，想着生活拮据的家使他发出了一声长叹。
“别想那么多了，外出打工搞建筑是咱穷山沟老百姓改变贫穷唯一的出路。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一定要有个好身体。”
“谢谢志强哥你一直照顾我。”
“大憨，到我办公室来一下。”队长的声音。
“大憨，坐下。累不累？”
“不累!”
“不累是假。性格完全像你爹。”队长看着对面微黑的面孔，长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流露着稚气，语重心长地说：“大憨，当年你爹和我修红旗渠时在一个组，他是组长，脏活累活抢着干，背后人都叫他机器人，轻伤不下火线。时不时地把他的干粮塞给我。开会时老对我们讲，今天我们多吃点苦，孩子们明天就会少遭点罪。如今你爹身体不好，不能出来打工，家里的重担就由你来挑了。可惜啊，工地没有哪一个工种是轻闲活。”
“叔，千万别难过。能到这里打工我已经很感激你们了。今后不管什么活你尽管安排我。你们能从悬崖峭壁上抠出一条红旗渠，在平地上建座大厦能有什么苦我们吃不了。”王大憨把拳头紧握了一下，站起来脱口说道。
“好，太好了。”推门而入的包工头站在血气方刚的王大憨面前，伸手拍着他的肩，“大憨，我给你再加项任务。今后不管再苦再累，学习不能丟啊。将来建筑物会越来越高，机器会越来越先进，质量会越来越严格，叔叔们会被淘汰。未来需要有知识的科技人才去建设管理。”
“叔，我记住了!”王大憨流下了两行热泪。包工头简单的几句话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
工地上最牛的就是瓦工师傅了。他们手起刀落剁成六寸头，丝毫不差。一铲砂浆滩上去，平平的放上砖，没有一点余浆。几米高的砖垛，用线锤吊下来，不差一工程线间距。右手一铲砂浆，一甩，左手提砖一放，一摁。整个砌砖工序轻松自然。王大憨明白：没有付出汗水是换不来这些功夫的。白天推砖，铲灰浆，晚上就和志强拿着手电在楼里面找一道内墙悄悄地练习砌砖。平日里王大憨对瓦工师傅又递水又递烟，这时候他们也会时不时地轮流着进行指导，并给他俩修整歪扭不平的墙体。三个月后，王大憨终于成了“二把刀”，夹在师傅中间当瓦工了。
队长目睹了一切，评价道: 难得的小伙子，每天睡觉五个小时，累和疼在他身上就没有这二个字。
家乡收麦子的季节到了，王大憨写了一封信让包工头捎了回去。
“二弟:，收到包工头叔给我的工资后，先买辆自行车，再给咱爹娘买几件衣服，不要让爹下地干活，照顾好咱娘，你多吃点苦。记住千万要好好学习。哥在外面一切都好，同乡们对我特别照顾，告诉二老别担心。”
王大憨的枕头全部用书撑着，《钢筋工必读》《水电工知识》《电焊工技术》等，还有包工头送给的《怎样识图》。
炎热的夏天，蚊虫的叮咬。冬季的酷寒，手脚冰凉。这一切没有阻挡住读书的王大憨。理论、实践，实践、理论。年复一年，大憨成了工地一名能文能武的技术员。
吃苦耐劳，有志气，有抱负的王大憨，深深感动了包工头，从女儿手里拿过来唯一的一张《建筑函授学员》表，摆在了王大憨的面前并嘱咐：路，在你脚下，希望你更加努力，更加优秀。
王俊江 林州河顺镇栗家沟村。生于一九六三年。从事建筑监理工作。热爱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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