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作者 | 王俊江
“啊，我正在和客户签订合同，等会儿再联系。”
“喂！是，忙，真忙。这不刚送走刘局，赵局又来了。正在商谈投资之事呢。”
“喂！是老同学呀。我正陪领导在美国打高尔夫球呢。”
听了这三个电话，亲爱的读者朋友，你一定会想到这个老板资产不过亿，也少不了几千万。和他光屁股一起长大的我，最知他的底细。就上面这三个电话我就能得知：他正在家和老婆一起吃手拉面；正在和客户谈推迟欠款一事；正在推销自己产品的路上。三点结论绝对百分之百的准确。单凭第三条就知道他忘记了中美间的时间差。他全名叫牛红宏，外号叫“牛哄哄”。
牛红宏的家乡在一个山坡的半腰上，东西狭长。他家居住在村西头，流鼻涕的时候就是“牛司令”。刚上小学第一天，他知道居住村东头的同学不认识他，趁老师不在教室迅速跑上讲台，用胳膊袖擦擦鼻子，自我介绍道：我爹叫牛伟宏，俺娘叫翠红，所以我叫牛红宏，俺爹娘给俺起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俺长大后成为大红人。整个教室哄堂大笑。老师推门而入气得大声说：叫什么牛红宏，我看不如叫牛哄哄。放学回家的路上，牛红宏一声不吭，我打趣道：这外号多牛气啊，牛哄哄牛气冲天呀。他回过头冲我笑说：“那就让他们叫吧。”看到他又高兴起来的样子，我把牛逼哄哄四个字咽到了肚子里。
一次小学升级考试，离交卷时间大约还有二十分钟左右，我的试卷基本上填完了，扭头看了眼牛红宏，手夹着铅笔挠着头，桌子上的试卷写着了了几个字，心想：牛哄哄你肯定成绩要不及格，谁让你每天就知道贪玩呢。就在我还没回过神时，我俩的卷子调换了，他快速地在姓名二字后面写上了牛红宏三个字。此举动使我哭笑不得，又容不得多想，赶紧在他未完的试卷上拼命填写。成绩单出来了，他排名第三，我的分数则刚及格，当然我还得到了一本小儿画册。同学们赞扬他时他却大言不惭地说：“要不是老师给我误判两个字，我牛红宏就是全班第一名。”
那年代，同龄人太多，上初中时就分成了两个班。成绩好的分到中一班，成绩差的分到中二班，每班人数均等。以成绩分班的秘密对家长来说己不叫秘密了。牛伟宏把放学回到家里的儿子叫到跟前问道：“你分到哪个班了。”
“爹，你儿子当然是中乙班了。”红宏脱口回答。牛伟宏从儿子书包里掏出一本新书看到上面歪扭地写着中乙班，露出了苦涩的笑声。站在一旁的翠红为儿子的聪明打心眼里高兴。
上初中时，老师经常带领学生到村后面的山坡上开垦荒地搞学农基地。老师不在时他就当起了指挥长，从土厚的地方挖个大坑，把大小石块填到里面，上面铺上一层薄薄的土层，整得光光的，平平的。过来巡视的校长直夸干得不错，他就谦虚地说：“那里那里。苦干加巧干嘛，不值得表扬。”接下来害怕露馅的同学不得不佩服牛红宏同学做弊也牛哄哄。
高中对牛红宏来说可望不可及。父亲看他年龄还小，就买了头牛犊，让他每天上山割点草喂喂得了，总算有点事干。山上一草一木，山沟奇形怪石牛红宏了如指掌。一晃三年过去了，和他一起去割草喂牛的邻居二毛、狗旦第二头牛都快出售了。看着眼前不足两百斤的老牛，想着好多同学跃入了“龙门”。牛红宏决定春节前杀牛卖肉，春节后到外打工另谋生路。把牛开膛后，一下子滚出个足球大小、血糊糊的东西，赶紧把兽医请了过来进行辨认，兽医看后联系了市研究所，报告显示是牛黄。一位医学专家给了一万元收购价。牛红宏想着父亲在外打工五年都挣不到这些钱，感到自己又有面子了。吩咐狗旦、二毛把牛肉分送给乡亲们。牛红宏的善举在春节期间广为美谈。
牛红宏与村长的千金结为伉俪，闹洞房的同学无不叹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他闻听此言，开怀大笑：“花只有插在牛粪上才更加鲜艳。”从此夫妻俩人每天打开录音机边听音乐边跳舞，乡村饭店成了小两口的餐厅，看到同乡和认识的人又是递烟又是敬酒，还时不时地对收银员说一句：“那个桌上菜我买单。”俨然一副高大上的样子。时过两年多，牛红宏存折上的数字不足四位数。
这天，牛红宏手提录音机哼着《路在何方》，信步走到了五年前给牛割草的深山沟坡上。晴朗的天空瞬时漆黑一片，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他迅速脱下上衣，裹住录音机，躲进一个二米深的山洞里，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看就成穷光蛋了，乡亲们谁还能看得起我。外出打工什么时间能熬出头，搞养殖业又土又脏。致富路啊，你在哪里？牛红宏发出了一声声长叹。二毛、狗旦推醒了他，睁眼一看天上的星星在闪烁，弯弯的皓月露着微笑，原来夜深了。
“害得我们好找你。以为你让狼吃了。”狗旦嘟嚷着。
“说什么呢，我这叫贴近大自然，躺在母亲的怀抱。”牛红宏说着话弯腰提起倒在地上的录音机。咋这么重呢，一看录音机背面全是渣土和小石块。
“铁矿石！”牛红宏像触电般尖叫，这里有铁矿。二毛打着手电，他搬着录音机让喇叭上的磁铁贴近地面大面积寻了起来。天无绝人之路。意外的收获定能让等急的媳妇眉开眼笑。三人一起唱着《把靶归来》向家奔去。
说干就干，白天忙乎着准备工具、行李、粮食，晚上三个人悄悄地上了山。手上的血泡最后变成了老茧，裤子磨成了内裤，肩膀上的肉成了一层层死皮。累了，大地作床；饿了，大饼凉水一齐往肚里灌。夜以继日，披星戴月，苦干了一百多天，一小窝铁矿石让他们全部端了出来。牛红宏的老丈人从女儿嘴里得知他们采矿的消息后，秘密地给任磁选厂收矿股股长的过命战友挂了电话。三人用血汗抱来的矿石顺利地变成了一沓沓人民币。
晚上，牛红宏穿着结婚时的西装，带着媳妇、狗旦、二毛又来到了乡村饭店。刚一进门，老板娘笑盈盈地迎了上来，看到瘦了一圈但还精神的牛红宏说道：“最近去哪发财了，也不来照顾一下生意。”
“到外面旅游了一圈，看了看红旗渠风景区，避了避暑。”三人听后，掩鼻而笑。
又一天上午十一点，牛红宏从村东头的储蓄所出来，看到两个同学和几个邻居围在一起，漫不经心走了过一去。快到跟前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装模作样地看着，随即哈哈大笑一声，把手中的纸条折叠了几下，扔出了两三米。看到五六双眼晴投向自己，便不紧不慢地说：“银行的人也会算错。我自己算了下存款利息是二十万，可银行确给我算成三十万。”顿时五六个人怔在了原地，牛红宏打了声招呼离他们而去。一同学捡起地上的纸条看到结息200元后偷偷地笑了。
春风得意马蹄疾。牛红宏短时间内营养了身体，精神更加抖擞。身闲心没闲，又一个致富计划形成了。他把皮鞋擦得锃亮，头发梳理得油光，披着一件羊绒大衣，手握大哥大，这行头一看就是暴发户。他对二毛、狗旦两人交待完后，一摇一晃走进了林虑酒店208房间。在靠窗边的主位坐下后，把大哥大摆在桌子上，然后挥了挥手示意早己等候他的八个人坐下。丰盛的饭菜马上摆满了桌子，服务员按主次分别倒满了酒。牛红宏扫视了一下大家，端起了酒杯：“我们交的是天南海北的朋友，喝的是五湖四海之美酒，来吧朋友们共同干一杯。”话音刚落，手机响了。
“牛老板，什么时间来拉矿啊，我在矿场等你。”电话里传出狗旦的声音。
“你的价格，我为难啊。”
“价格好说，保你满意。”
“那行，明天上午拉货。”牛红宏挂断了电话，手拿筷子又示意在座的朋友吃菜。
“牛老板，久闻大名。我代表弟兄们敬你一杯酒。”一位四十多岁身体已发福的男人站了起来，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客气，互相帮忙，互利共赢吗。”牛红宏说着也干了一杯。这时电话又响了。
“牛老板，我是郭矿长，想请你吃饭。”电话里传来二毛的声音。
“不必了，我和朋友们正在一起吃饭呢。”
“牛老板，我们老板同意你的价格。这顿饭你一定得来。市里的秦经理也在这等着你呢。”
“好吧。”牛红宏挂断电话，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对大家说，“实在对不起，以后多联系。”
这出戏演得滴水不漏，使本想按原价卖的矿只能低售给牛红宏了。
矿主们都知道，只要经牛红宏的手卖到选厂的矿从不缺斤少两，款还付得快。
牛红宏只知道自己挣了个差价，并不明白陈股长给他开了一路绿灯。
好景不长，又让不准私挖乱采的政策给断了财路。
牛红宏在村里落了个有能耐的名声。后来到县城郊外租了个厂子，做起了石材加工生意，又买了套二手房，变成了“城里人”。由于近几年环保抓得严，收入不大乐观。怕在乡亲们眼里自己的面子大打折扣，一般很少回老家。
去年一同学家儿子结婚因经济不足，向他求救。
“老同学呀，这不走了三百万的货，说好货到付款，结果到现在一分钱没给。你说吧，需要多少钱。”牛红宏在电话里说道。
听到他的回答，这位同学只好哑口，另想法子了。
牛红宏你可真是“牛哄哄”，这是为什么呢，何苦呢。
王俊江 林州河顺镇栗家沟村。生于一九六三年。从事建筑监理工作。热爱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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