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作者 | 和光同尘 （原创作品 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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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妞和白妞是姐妹俩，相差一岁，她们的爷爷是亲弟兄，俩人小时候天天一块玩，黑妞叫着白妹妹，白妞喊着黑姐姐，村里人说这俩真像双胞胎。对面的邻居大伯见了她俩就唱：“黑妞黑，会打铁，挣了钱给她爹；白妞白，卖牛奶，挣了钱，给她奶。”
黑妞的舅舅很生气，好几次蹲下来抓住黑妞的两只胳膊嘱咐：记住，我们不黑，谁叫你黑妞都别答应，记住了啊！可黑妞觉得黑妞这个名字很好听呢，也不能和妹妹抢白妞这个名字吧。
她们一起把树叶用小刀切成丝做菜，瓦片当锅，做饭；一起用塑料绳编结各种疙瘩；一起玩扑克牌和象棋子；一起吃黑妞娘给她们晒的熟红薯干、白妞姨送来的干苹果皮，甜丝丝的。在街上黑妞永远拉着妹妹白妞的手，感觉俩人就像墙上画的英雄小姐妹，无所畏惧。她们敢拿椿树叶杆捅在院子石条上睡觉的疯爷爷的耳朵和鼻孔，要知道他很厉害，曾站在房顶往下扔瓦，哥哥们都躲着他；敢一人放哨，一人爬上晒棚偷黑妞奶奶桃树上的桃，奶奶知道，可要举着棍子追着打呢。
有时候她们跟着白妞爷爷到队里的猪圈去看猪，爷爷用马勺到大火里炒南瓜籽，俩人坐在火前的小长凳上转着圈撕着皮吃；有时跟着黑妞的姥姥，看她煮大锅的菜叶子腌菜。姥姥说，你们的名字都好呢，黑妞的俊俏芳香，白妞的荣华富贵。俩人心里美美哒。
黑妞到了上学的年龄，俩人还是拉着手不忍分离，家里和学校说了说，白妞提前一年也上小学了。第一次考试，黑妞双一百名列第一，白妞两个99，排第二名。俩人骄傲地自豪地拿着奖状和奖品回到家，家人只夸她们是姐妹花，真办事。
可是三年级时，黑妞的母亲因病去世了，从此过得很悲惨。每天挨骂，繁重的家务。下学后到池里挑水，实在挑不动。白妹妹喊来小伙伴，一群孩子抬着两桶水，往黑妞家走。有一次指着后大娘说：“你怎么这么欺负人呢？”白妞便被禁止登门了。
没了娘的孩子无依无傍。无休止的骂声，无效的辩白。慢慢地，村里人说黑妞傻了，而且聋了也哑了。白妞总是拉起姐姐的手，这时黑妞知道自己还活在人间。
初中俩人没能分在一个班，但各自成为班主任的得意弟子。高中黑妞上了一中，白妞上了二中。大学俩人都到了安阳，黑妞财会学校，白妞卫校，离得并不远。白妞给姐姐讲穿旗袍的漂亮的女老师，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大体老师。黑妞给妹妹讲珠算比赛，计算机语言。
寒假里白妞来找姐姐，说自己的男朋友来了，俩人挽手来到白妞家，院子里坐着四个男生，不用说那个最高最帅最白，带着金丝眼镜，含情脉脉地看着妹妹的就是妹夫了。黑妞真为妹妹高兴。同时也想到了自己的男朋友，捎信让他来。可是黑妞并没有个大院子，也没有茶水和花生瓜籽招待他，在村后的石桥桥头站着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虽是自己约来的，虽然只有几句话，但那飘过来的几个温暖眼神，也足以让黑妞幸幸福福地过个年了。
第二年寒假，白妞来找姐姐，一起到合涧街，白妞的男朋友等在那里，等她一起买过年的盘子和碟子。
路上白妞说：“她娘不愿意，嫌我矮，说像电线杆上挂个小磁壶。”
“那咋办？”黑妞着急地问。
“她当不了她儿子的家啊。”白妞自信地回答。
见到她一米八五的男朋友。他一脸无奈地说：“张口不知道该喊啥，这边是姐，那边是婶子，两边都吃亏。”
“到我们家就喊姐，到你们家就喊婶子。”白妞笑着说。
黑妞才明白姐妹俩找了叔侄俩。不过姐妹俩能更多地一起，很令人欣慰。
再一年妹妹要出嫁了。红色缎面棉袄上金色的提花，黑妞用眉笔给她画了眉毛和眼，涂了红口红，白里透红的妹妹，看起来更加娇娆美丽。盖上红盖头，临出门婶子又往她的红布鞋里塞了点棉花，说这样一辈子有衣穿。黑妞做伴娘，也把自己打扮了一番。红色的毛呢长西服上衣里面是洁白的兔毛毛衣，高跟黑皮鞋。
一进村就有人指指点点。
“就这个，只等咱家的毕业，也把她娶来。”
黑妞用余光寻找着，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男朋友。
妹夫家境殷实，妹妹的婆婆公公，脸上被涂了红的黑的道道，笑容满面地招待宾客，看不出一丝不满。黑妞的心放下了。
黑妞毕业后留在外地工作，并且离家越来越远。白妞的不幸，一个接一个的传来。最后一个是，白妞已经不行了。
黑妞打通了叔叔的电话。
“没救了，只能在家等死了。”
黑妞打通了妹妹的电话。
“姐。”白妞依旧脆生生的一声姐，把黑妞的心都震碎了。
“妹妹，你不要伤心，要坚强，快乐起来，会好的，会有奇迹出现！”
“嗯，我坚强，等待奇迹出现，姐姐你在外面，也要照顾好自己。”
……
最先腿上长了个包，黑妞把儿子的裤子脱下来，双腿摸个遍，又把丈夫的腿摸个遍。摸自己的腿，黑妞第一次感到恐惧，感觉到人在疾病面前的渺小，无能，无奈。得了绝症，一切语言，行动都苍白无力。
奇迹并没有出现，白妞夜里让自己娘和心爱的丈夫去休息。等大家一早醒来，她已经凉了。
“她还是那么白，那么漂亮，火葬厂的车来拉，她儿子跑来说，俺妈妈去县看病了，过了一会儿又过来说，不对不对，俺妈妈死了。”亲人向黑妞描述白妞的葬礼，“还是在送她出嫁的小院。”
“好，好，孩子小，不知道伤心。”
世上已无白妞。回到老家，再不能和她手拉手走，听她喊姐姐。从此黑妞就老梦见白妞，穿着红锻子金色提花的棉袄，梦中，黑妞总想拉住她。想给她力量，想阻止她出嫁，不想她去世。
和光同尘 老家林州，现在北京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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