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作者 | 梁智芳 （原创作品 侵权必究）
音乐响起，翻看手机，娘打来的，这已是今天的第三次了，我知道，我该回老家了。
娘的手机里只有三个联系人，哥哥，二姐，我。她守着哥哥一家，所以平时能打的电话其实也就二姐和我二个。平常都是每天晚上打一个电话，说话内容就是你吃了啥饭和我吃了啥饭。回老家基本都是十来天回一次，有时候忙了，就拖到二十多天。时间长了就忖开个规律，只要娘一天打至少两个电话的时候那就是她想我们了，得回老家看看了。
这段时间忙点儿，但娘电话的次数提醒我再忙也要回老家了。
计划下午三点回去，中午还能午休一下。躺在床上，心里想着买些啥回去。
西红柿是一定要买的，娘喜欢的，生吃，炒菜都喜欢。香蕉也买点儿，满口只剩下一个牙的她，吃香蕉咬得动。上午下班回家看到小区门口有个卖西瓜的，买一瓣西瓜，娘最喜欢吃。凉菜还早点，怕她吃了拉肚子，知道天天在家吃白菜的娘有时候特想换换口味。娘还有个爱好，心烦的时候喜欢喝上一盅儿，她说喝点酒睡的踏实。人老了，买东西不能以自己的感觉，得想着她的喜好。比如她喜欢喝露露不喜欢喝纯奶，喜欢吃平菇而不吃香菇，喜欢长豆角而讨厌小南瓜，喜欢吃凉粉儿而不喜欢吃凉皮儿……老人有时候得像哄小孩儿一样。
带着十块钱的西瓜和十五块钱的香蕉出发。喜欢一个人开车的感觉，静悄悄的，可以让思绪乱飞。放一首好听的歌，把音量尽量开大，一个人的寂寥情绪与澎湃音乐的强烈碰撞，是放松心情的一种极好方式。
熟悉的一切在窗外飞过。路边，歪歪扭扭的房屋与挖掘机在灰尘中舞蹈，路要拓宽，废墟在增多。
离家老远就朝见娘的脑袋探在微微打开的门缝中间，一看到我，脑袋消失了，心里纳闷，以前都是一见就赶紧出来的。
推门进入，屋里黑的一时看不到地。
“娘，咋了一瞧见我就走了？”
“娘。”
“娘……”
连叫几声，娘才从屋后的厨房出来。
“哦，我瞧见你回来了。”
“咋了跑了？”
“想着你就要回来了，我给你煮了几个扁食。”
“煮啥扁食了，我才吃了饭回来。”
“这碗里是醋，里头倒了点香油。”
娘把碗放在茶几上，又去了厨房，临进看了看表。“还得五分钟。”她嘟囔着。
她的厨房交响乐离不开表，煮面条要几分钟，炒菜要几分钟，连电饭锅蒸大米跳了也得要几分钟才能揭盖，不知道要是正好做饭时表不走了她该怎么办。
“来，赶紧吃吧，肉馅扁食，知道你这几天该回来了，前天就盘好馅儿了，我今儿闻了闻不坏，晌午没睡赶紧包了包，快吃，趁热，配上醋。”
一碗冒尖儿的饺子和醋碗放在了一起。
“吃啥吃，这才三点半了，我晌午吃了面条还没消化了，这会儿还撑了慌了。”
“你尝尝，尝尝香不香，平常回来都没吃过饭。”
娘把碗都推到我面前。
“尝尝。”
想着也是，由于工作的原因，每次都是下午回来，吃饭的次数寥寥无几。看着娘的热情心里有些不忍。夹起一个尝尝，馅儿里的萝卜丝有些大，有些咸了。
“咋件儿，好不好吃，咸淡咋样？”
“嗯，香了，不咸不淡，好吃。”
“那赶紧多吃些儿，沾沾醋。”
勉强吃了三个，摸摸肚，看着盯着我的娘。“吃不下了，撑慌了”
“再吃俩吧，趁热。”娘又把碗往我跟前推推。
“不吃了，不吃了，吃的胃疼了。”
“哦，疼了后吃了，歇歇再吃。”
我拿出手机，拉拉床单，扒拉扒拉床面，顺势躺下。
“娘，过来躺下说说话。”
“想叫你再吃俩。”
“中，躺会儿。”
朝床靠墙边的里面挪了挪，娘脸朝上躺了下来。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同娘正儿八经的拉拉话。
“这几天都干啥了？”
“去地锄玉米苗了，我种的早，都长这么高了。”娘伸出拇指和食指极力比划，“数我种那高了，点了早，老了，只害怕慢了，提前五天我就种上了。”娘笑了很甜，咧开的嘴巴露出仅有的一个牙齿。
看着她满头的白发，头发长了，给她往耳朵后面捋捋。
“去地的时候慢点，老了得注意安全了，累不累？”
“不累，没事，我去地都带着黑利了，不怕。”
“黑利”是家里养了七八年的狗，机灵着呢，和家里的大人小孩处出了感情，也算得上家里的一个重要成员。
“还种啥了？”
“还种了稙豆角，架开了，等结开了给你们点。”
“少种些啊，叫你种些地是想叫你闷了锻炼了，你可不能累着了。”七十六了，从爹走后，娘的身体就不是太好了，再加上得过脑梗，走路还有些颠的娘让人时刻担心。
“不累，不能成天坐着，一了坐着就要出毛病了。”娘翻了个身，和我面对面。
“反正你后累着了啊。”
看着她散落老年斑的粗糙的脸，不觉的用手摸摸，砂喇喇了。
“老了。”娘抬起右手使劲揉着右眼，“眼浑了。”
“给你配个眼镜吧。”
“配啥眼镜了，我又不是啥文化人。”嘴里的那一颗牙骄傲地展示着它的霸主地位。
“去街和其他老人们说话没？”
“去来，房后的那个大娘昨天过来了，我们说了会儿，那个大娘吃了胖胖的，捏还说我瘦了。”
“那你也使劲吃，超过她。”我打趣道，不觉得笑起来。
“不知道咋样了吃不胖，有时候也不想吃。”娘的脸变得凝重。
“人生难得老来瘦，瘦点好。”
我的脚蹭到了她的脚。
“你咋了光了脚？”翘起头向下探，她穿的秋裤也是反的。在我的印象里，娘穿衣服从来都是马马虎虎，没记得哪次是利索索了，再好的衣服经她一搭配，我们总是无语。
“早上起了忙了，忘了穿了。”娘的脚瞬间钻入了被窝里。
“又学啥佛经了没？说一个吧。”我努力找着话题，上下眼皮有些打架。
“学了，学了好几天才学会了，我给你说说啊。”娘用手擦擦嘴，我知道她又要滔滔不绝了。
“正月里来挑金灯……”我已听过无数遍了，但还是装作第一次听的样儿，把头靠向她的肩，迷迷糊糊中……
朦朦胧胧听到十二月的金灯后努力振作精神，抽出枕的发麻的右手，摸出手机，五点了，离接闺女时间还能再聊二十分钟。
“佛经都是让人学好了，记着甭管到那儿能帮人的就帮。”
“好，我知道了。”
“你再吃点扁食吧，趁还热了。”
“这几天还发生啥事没有？”我赶紧转移话题，肚里实在撑的难受。
“中心路上的那个李叔前天也走了。”
每次回来娘都会回报，谁谁谁生病了，谁谁谁又走了，说着说着就感叹：人活着就是割韭菜了，说啥已经割到她们这一茬儿了，让心情沉闷的话。
“没事，你是这茬儿韭菜里留着开花结籽儿的那棵，还早着了。”每次听到这，娘都会双眼发亮，笑着说也是了。
拿出手机，胡乱翻翻。翻开日历，后天就是母亲节。
“母亲节到了，娘，祝您母亲节快乐！”
“还有这节日？”
“你快乐不快乐？”
“快乐，快乐，你们一回来陪我说说话我就很快乐了。”娘笑了，用手不停地揉眼。
两个半小时的说话，二十五元的水果，这是我给娘的母亲节礼物，虽然她不知道还有这个节日，而我也是无意翻日历才知道的。
翻着手机，朋友圈关于祝母亲母亲节快乐的祝福已刷屏，只是不知道有多少母亲知道这个节日，也不知道有多少母亲会看到和收到朋友圈里的祝福。
娘，母亲节快乐！
梁智芳 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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