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作者 | 冯元庆(原创作品 侵权必究)
老刘能吃肉,方圆几里都知道。
有年冬天队里杀猪,别人都抢着要肥肉、猪油,争争抢抢,热热闹闹。看着眼珠滴溜溜转的老刘,队长问:要点什么,杀了一上午的猪累得不轻,好肉你随便挑。
“好肉大家吃,给我留下全副杂碎就行。”老刘说着眼睛没有离开那堆杂碎。
“好,全副杂碎归老刘,5分钱一斤,上称!”队长是杀猪的好手,手脚利索,嘴也利索。
处理杂碎很费事,先说那猪肠子,先把里面的秽物挤掉,然后找个高粱杆穿上,反过来,用碱面反复冲洗。当时没有皮手套,都是赤手浸在温水里、裸露在寒风里;当心的是苦胆,不小心弄破了,流到哪里那里的肉就是苦的;最难处理的是猪头,凹凹凸凸、旮里旮旯都得把毛拔净。有几种去毛方法,一是用沥青粘,熬好沥青浇到猪头上,冷却了一拔一大片,有条件的嫌沥青有毒,用松香;二是烫,用火红的烙铁烫,随着嗤嗤声,一股蓝烟飘起,难闻的烧头发味道弥漫了整个院子;在大面积处理后,对顽固不化者用镊子一根一根拔,用剃须刀片认真刮。一般都是几种方法并用,十八般兵器整整齐齐。
吃,是那么麻烦。
老刘做这些事,总是面带笑容,认真细致,不厌其烦。不用别人帮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即便手脏不方便,也会叫老婆舀水来给自己冲冲手,在围裙上擦几下,继续接下来的活。
杂碎全部洗干净,放到一个大锅里,烧开煮烂。从这里学了一句话“火到猪头烂”,我理解的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就要下到什么功夫。像老刘,为了吃杂碎,就需要忍受寒冷、脏、累和老婆的白眼。
全部煮烂后,也不急于吃,切成小块,放到炒锅里炒,临出锅时,把那盛醋的瓶子高高举起,顺流而下,随着刺啦啦声音响起,醋香和着肉香飘入鼻孔,馋的人直流口水。这时的老刘掰几棱蒜,端个大海碗,堆堆尖尖盛一碗,撂一句:谁吃快点吃,一会就凉了。一面说,一面自顾自吃去了。
满满的一碗肉,在老刘就像正常吃一碗面条,扑拉扑拉几下,一碗没了。第二碗就该问了:怎么没人吃,我再吃一碗可就剩不多了啊。这时,就会听到老婆不耐烦的声音,一个人吃吧,没人吃你的。第二碗略微慢点,但吃的滋滋有味。看着没有褪净的毛,旁人打趣地问,毛是什么味道。这时的老刘会嘻嘻哈哈,摇头摆脑地说,那涩涩的,更有口感。听着都起鸡皮疙瘩。
掀开锅,自言自语,真没人吃,那我再吃半碗吧。
大家就问老刘,两碗半的肉,油那么大,你会消化掉,不难受?老刘咧起嘴,翻起白眼,嘻嘻一笑:晚上照吃不误。
老刘随本村建筑队到湖南、广东一带搞建筑几年,可是大开了眼界。回来逮住什么吃什么,直惊呼得老婆不和他同锅吃饭。逮住一只老鼠,要剥皮开膛煮着吃;网到几只麻雀,要用泥糊了烤着吃;晚上摸到几瓶子蝉蛹,洗洗用油煎煎吃;捉住黄鼠狼也不嫌骚味;甚至北方人忌讳的猫、蛇、刺猬,没有不能下口的。老婆看的恶心难受,就吵就闹,不管用,实在没办法去找到带老刘出去的工队长诉苦,埋怨不该跟着去南方。把个工队长搞得哭笑不得。
一次,大家都在门口吃饭,老刘的碗里放着几条颜色较深的黑段段,大家以为是小孩吃的辣条。老刘很善意地夹了一段给邻居,邻居没大注意,张口就吃了,嚼来嚼去感觉不对劲,一口吐出来,问是什么。老刘淡淡地说:长虫(蛇)。话音未落,邻居已呕吐不止,直呼上当,恶心了好几天。
老刘也经常反思:
“都说因果轮回,我上辈子是什么呢,为什么这么喜欢吃肉?”
前段时间检查出高血压、血脂稠,乱七八糟一大堆指标超标。面对老婆不让吃肉的规劝,老刘忽闪着两眼,生气地说:
“不吃肉的人也高血压,指标也超,能怨吃肉!?”
老婆回答不上来,就哭就骂:吃肉吃肉,油把心眼都糊住,成傻子了。
喝酒有酒徒,赌博有赌徒,如果吃肉有,老刘即是当之无愧的肉徒。
—— The End ——
冯元庆 林州市人,网名弄菊东篱,笔名仲马、东篱生。河南省诗词学会会员,林州市作协理事,林州市诗词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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