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作者 | 元成均（原创作品 侵权必究）
（一）
早上，上班途中，看到一个人蹲在马路牙子的一个垃圾桶旁，屁股蹶得老高，看不到头，当然更看不到脸，像个蛤蟆似的。我走跟前才看清楚是一孩子，七八九岁的样子，在看一只蚂蚁搬大米，看得兴致盎然。于是我也蹲下去，像个蛤蟆一样屁股蹶得老高。
孩子扭头看我一眼。问，大人也喜欢看蚂蚁搬东西吗？我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很喜欢看的，不过已经好多年没看了，可以跟你一起看吗？孩子很高兴，说，当然可以，但你不能大声吆喝，别吓着它。我说，可以。
这只蚂蚁可能是迷路了，并不朝着一个固定方向去，而是来来回回，毫无目的地走，它个头也比较小，背着那么大一粒米，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我倒是很想帮助它，可显然我帮不上。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特别是快下雨的时候，会有成群结队的蚂蚁出现，一幅忙碌的样子，却井然有序。我就蹲旁边看，一看看半天。晴天的时候也会有蚂蚁，有些小伙伴会拿着放大镜照蚂蚁，一会儿就把蚂蚁烤死了。我从来没这样做过，倒不是不忍心，而是因为我没有放大镜。所以我常常把木棍烧红了烫蚂蚁，武器不上道，威力却比放大镜要大。
真是罪过，阿弥陀佛。
看了好一会儿，蚂蚁还是四处乱转，丝毫没有找到家的意思，我必须得上班了！我对孩子说，我不看了，我去上班了。小孩说，我也不看了，这蚂蚁好像有点傻。说完，就站起来跑走了。他跑得飞快，像一只脱缰的小马。
我得感谢这个孩子，让我从庸碌的俗世中抽出身来，看了场蚂蚁搬大米，回忆了回忆过去。
（二）
办公楼前是一大片树林，正值盛夏，蝉鸣声震耳欲聋。
刚早上七点多钟，天气已经热得不像话，我急匆匆穿行于林中大道，差点就撞上了一只蝴蝶。哦，蝴蝶，上次邂逅，还是在很多年前。
那时我还在郑州，刚刚毕业，找工作处处碰壁，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与我为敌，每天恍恍惚惚，心里空空荡荡。
也是这么个盛夏的下午，为了办理一些保险手续，我第N次跑到城西的人社局，费尽周折却还是没有办妥，心里很是恼火。坐了很长的公交回去，在新通桥下车然后步行通过金水路。当我走到金水路中央的时候，来往人潮中，一只淡黄色的蝴蝶从身边倏地掠过。
我怔了一下，等回过神儿来转身寻它，它已经消失在郑州灰蒙蒙的空气中了。
直到如今，我都觉得当时看到的是一种幻象，而非一只真的蝴蝶——在我的印象里，郑州的天气总是充满了雾霾，晴天也不见得有多明朗，树叶上总是一层淡淡的灰尘，唯有下过一场雨或者一场雪，才能看到世界的本真。总之，郑州不是一座适合蝴蝶生存的城市，尤其是在立交桥下车水马龙的金水路街头，出现一只蝴蝶，就更显得荒诞甚至魔幻了。但当时情景确又太过真实，连它翅膀上的纹路以及微微颤动的两只细长触角都清晰可见。只是，它出现的时间又实在太过短暂，似乎它想对我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风吹走了。
这实在让人迷惑。
无论如何，我得感谢那只蝴蝶，那一抹明亮的黄色。在我觉得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时候，它的出现让我觉得，我依旧被这个世界温柔对待过。
（三）
这天晚上，又加班到很晚，我还没吃饭，半路上看到一家兰州拉面馆，便走进去，要了一碗兰州拉面，我跟那个新疆男人讲，老板，你要快点拉，我很饿。完了又加了一句：多放面，多放肉。新疆男人转身进厨房拉了。
拉了好久，还没拉出来。我听到他在大声训斥。虽然他说的话很难懂，我还是大概听明白了，他嫌自己的孩子不帮忙干活，也不好好学习。他一直不停地训斥。我有些不耐烦了，就问他：老板，快拉完了吗？新疆男人回答：稍等，稍等，正在拉，正在拉！
一会儿，一个小男孩端着一碗面走了出来。汤很满，碗很烫，尽管他走得小心翼翼，还是有些汤流出来，烫到了他的手，小男孩龇牙咧嘴，一脸痛苦的表情。我赶紧走上去，帮着把碗端过来。他转身拿了一双筷子，然后递给我。这时我看到，小男孩的手背上全是烫伤的痕迹。
我在吃面的时候，听到新疆男人在继续训斥孩子。不光训斥，还开始动手，我听到“啪啪啪”的抽脸声，还有脚踢在肉体上的噗噗声。
孩子自始至终都一声未吭。
我听不下去了，也吃不下去了。我对里面喊：老板，收钱！新疆男人总算停止了殴打，走了出来。马上小男孩也走出来收碗，脸红红的，还挂着泪珠。我把钱递给男人，这才发现他是个残疾人——其中一只手只有三个手指。
我走出门，迎着夏日若有若无的夜风，深深叹了口气。小街上，拉卷帘门的声音时不时传来，表示着一天的营业即将结束。远处的路灯昏黄却不失温暖，默默照耀着这个世界，把光亮送给所有底层的人们。
—— The End ——
元成均 芝兰园签约作者
林州市桂林镇人，现居山东潍坊。自幼爱好写作，笔耕不辍十余年，虽无甚建树，却也自得其乐，相信天道酬勤，所以会一直写下去。曾在一些纸媒及芝兰园文学平台发表新作品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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