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志】郭宝军丨老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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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乐的故事

□ 郭宝军 / 文

老乐，中等个，微驼背，常穿一身灰色外衣，黑色老年布鞋，稀疏的银发衬托着一张瘦削的嬉皮笑脸。走起路来甩胳膊踢腿。年过九旬，却像一个小孩子似的，走街上便引人注目，张口便逗人舒心开怀。他的名字早已被人忘记，男女老幼皆称，老乐老小孩。

老乐，老伴早逝，独自一人住在祖传旧宅。膝下三儿一女，孙子孙女一大堆，皆都成家立业。弟兄们商定，轮班接到家里照应，他却死活不让，非要自个做饭，孩子们只好随他。不过，三天五日总要去看看他说说话。老乐高兴，逢人边讲：“孩们孝顺，又逢盛世，好时光呀！好时光！”

可别说，老乐也是吃过苦受过罪、熬过艰难的人。他出生于旧社会，从小跟着父母上山西逃过荒要过饭，八路军过来后当了民兵队长，跟着共产党闹革命，解放后在村上当干部，接着娶妻生子。穷年代，生活坎坷，从来没有压垮他。听老人们讲，有多大的事他都是精神焕发、劲头十足且张口就笑话连篇。做工休息、街头饭市，总是听他讲故事，讲起来没完没了，眉飞色舞。更是近年来跟他的重孙重孙女们和街坊邻居的小孩子们玩起来，手舞足蹈、喜气冲天。有人问他老乐高寿。他挤眉弄眼嘻嘻一笑：“不知道，忘了。”

他一生勤奋，心底善良，工作认真积极，上了几天夜校，多少识几个字，且见啥学啥，有多面爱好。在生产队的时候，带领群众搞科研，种实验田，我们村的粮食产量年年提高，被树为公社学习标兵。可就是有一项爱好，爱得要命。不吃饭行，没有它不行。饭前饭后、空隙闲余，就从腰间拔出旱烟袋，叭嘚、叭嘚抽个不停，还时不时呲溜——吸一口，仰头慢慢吹出，微微一笑说：“真得劲呀！”烟雾弥漫、气味呛人，弄得在一旁坐着的男女老小一边捂鼻子一边躲一边出出地笑。所以他每天出门都当紧拿烟袋，把烟沫装足。孩子们不让他吸，他说：“饭后一袋烟，赛似活神仙。吸烟三大贵，不饥不渴不瞌睡。”孩子们给他买来带嘴的香烟，他说：“没劲，不吸。”还真别说，有次出门忘了带旱烟，还救了他一命呢！

庚子年，疫情封门，老大家两口在市里看孙子，老二家两口住在闺女家，老三家两口在外做生意。本来都计划回来陪老父亲过年的，可疫情阻隔回不来，老家就一个小孙子和孙媳陪他吃了春节饺子，平时割点肉蒸些馒头送去。当然陪他的时间短了，说话少了，日长夜长真让他难熬，躺在床上哼，满屋子转着唱。之前孩子们要给他买个老年手机，说啥也不让。还嘟嘟囔囔嚷：“我这么大岁数了，眼花耳背也学不会开，不要。”这会一个人闷在家，跟孩子们见不着面说不着话。都说他一辈子没吃过药，不知道啥叫难受，这回可是真憋出病了。

阳春三月，疫瘟渐去，有序复工复产。大街上响起了脚步声，年轻人奔上打工路，年老人忙活农田，可这老乐就是没有出门。听邻居们说，前几天还听他哼哼唧唧唱，今天咋就没动醒了。有人去告诉了他小孙媳妇。小孙媳妇急忙跑去到家一看，他躺在床上，闭着眼，一动不动，喊了声爷爷也不答腔，小孙媳妇哇哇地哭着跑了出来说：“爷爷走了，爷爷走了。”街坊邻居赶紧去喊回了在镇企业上班的小孙子。小孙子又电话通知了在外的家人们和姑姥姥。不到半天都开车赶了回来，守在床前，失声痛哭，管事的派人端来了纸马、抱来了铺草铺好，儿媳们拿出了早已备好的寿衣。大家伸手准备给他穿，可怪事出现了。老乐微睁双眼，慢慢坐起，转圈看了看满屋子的人，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一屋子人傻了，怔怔地看着他。

笑罢又喊：“烟、烟……”

孩子们赶紧把烟锅装满递上，点着。他一边抽一边笑一边自言自语：“骗了俩鬼孙，骗了俩鬼孙……”

抽了一阵子烟，才高兴地道出了其中缘由。

“疫中憋闷，又思念孩们，吃不好睡不好，目昏脑晕，多少天睡不着觉，却于今日早起迷迷瞪瞪游走梦乡。村前小麦孕穗、村后桃李花开；淅河滩畔忆旧、睡虎山头望远，心情舒畅了好多。忽听两个小人在喊：乐呵在——烦闷走——乐呵在——烦闷走——嗨，听俩小人喊的跟唱似的，就跟他们玩玩去，走！于是就跟着俩小人下了山。走着走着觉得不对劲啊！路上没一个人影，阴森森的。就问，你俩是谁呀？俩小人说是勾命鬼。哎呀吓了一跳，原来你俩带我去阎王殿呀！不行，那地方不能去，先抽袋烟再说。伸手腰中摸烟袋，没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把俩小鬼夸了一阵子好，说我忘了带烟袋了，你俩在这等着，我回去拿，马上就来。俩小鬼被夸得忘乎所以，兴奋地点了点头，我就回来了。哼——谁还回去嘞，骗了他俩鬼孙，骗了他俩鬼孙……”

“哈哈哈……”孩子们笑了，满屋子人乐了，小崽子们蹦得前仰后合，张牙舞爪嚷嚷着：“给老爷爷抓小鬼去，给老爷爷抓小鬼去……”

—— The End——

郭宝军 林州市人，网名泥瓦匠，农民工，林州市诗词协会会员，林州市作家协会会员。爱好文学，业余时间在文字中游戏、在文友群中快乐、在作品中陶醉。作品散见于报刊和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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