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原丽云丨 雨中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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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漫步

□ 原丽云 / 文

人一旦养成了一种习惯，比如运动，若非不得已，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晨起，南平一如往日走向堤畔。出门，她才发现正下着稀疏的小雨，犹豫一下，折身回屋带了把伞。

      

她撑着伞，迈着洒脱的步子，目标明确地走向桥畔。经桥南的十字路口时，看到地面上一堆堆的纸灰，每堆用粉笔大大地画了个圆，圈内的灰下有似隐似现的人的名字，有的甚至留下了各种祭品。雨落在灰里，不时升起袅袅的灰色小烟雾。她知道，在十字路口处烧纸，这是老辈人在节日里祭祀故人的一种简单方式。方想起今天是中元节，一个特别的传统日子。

       

触景生情，不免升起几分伤感。明澈的双眼顿时暗淡下来。本来常去的是桥南堤畔，一转念便迈步向桥北方向。

      

桥上人车稀少，清静宽阔 。偶尔驶过一辆赶早市的车，载满鲜菜匆匆而过。此时，雨下得有点紧，落到河面上泛起朵朵雨花。雨花陪着那洹水悠然渺然，奔向东去。她一边走一边看，忽然心头一颤：水又变浊了，水位又上涨不少。是泄洪所至，还是上游哪里又下了大雨？百里之外的河畔友人家临河的老屋可安好？寻思着，她颓然停下脚步，盯着流速逐渐变急的洹水在弧形的拐弯处消失。“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她心胸涌起这熟悉的词句，应景吧。虽非指情感逸事，就其宽泛的含义而言，此刻依然平添了些许耽念怅然。  

      

一回秋雨一回凉。微凉的风从她肘间绕过，扑洒襟怀，闷腻不畅在慢慢消散，心情渐渐变得清爽起来。

     

日子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沿路的苦槐已挂起绿色的豆角，在雨中微颤着，偶尔还有苦槐花孤单地飘落。人行道旁的矮墙、铁栅栏，一段一段交替出现，伸展成墙。任墙内的藤本月季在堤与路间隔隐成花的屏障。

       

待侧身低眉跨过铁栏小门，堤畔景致豁然眼前。她却暗升惭愧：桥北桥南，仅一河之隔，竟好久不访，懒散至此！深深地呼吸一下吧，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味道呢。这微妙的感知，是小城的久违，是田园的寻常。索性她把左手伸兜里，随意向前漫步。水泥小道弯弯曲曲，流水般向前方，大树阴翳下的道旁，布满青苔，色泽清鲜。小道左右，逼仄视觉。或许是太静了，伴着细碎的脚步声，本是清丽的蛐蛐儿的叫声，走近了，便戛然而止；远去后，它又那么有节奏地幽长地响起。心底漾起几分欣然。捉迷藏呢！再向前走，一种不知名的鸟儿，叫声不紧不慢，兀自悠扬悦耳。到底在这雪松的高枝上，还是在那柳梢间？声声儿撩拔着人的心尖儿。南平逡巡着，在雨中转了个360度，脸上逐渐漾起了笑容。想来自然界的空灵优雅，不亚于走心的音乐，能唤醒人的灵魂；能疗愈人心上的不安；还可启迪人的智慧与思索。于是在那一刻，她做了个决定——挤个时间，出趟远门儿。到那辽阔的大草原去，于身心是有裨益的。脚下不觉也轻松了许多。

      

马唐草，鸭跖草，红花酢酱草……堤畔满是的。挂着小果的，开着小白花儿的，认得不认得的，都那么翠绿欲滴，都那么千恣百态，疏疏密密，缠缠绵绵，恣意舒展。南平忍不住蹲下来，细看那带露含珠的一片片叶儿，叶儿细长，只能承载一滴雨，雨点在变大变重，它竭尽全力，它不想舍弃，可最终还是滑落到了地上。她还在惋惜那美丽的跌落，而它却早已恢复到之前的平静样子。她静静地看下去，恍有所悟，人就如一片叶子的，力量与承载，是有比例的。在时间与空间的幻影里，这时节最值得欣赏的，最会自渡的应是这些叶子了吧。你看，它们或修长或肥硕，或柔美或粗犷，或圆润或凹凸，或深重或浅淡，或卷曲或伸展……似乎在方方面面，微不足道，却不卑不媚；不张不扬，但却风情万种，处处盎然。它们都在雨中可着劲儿地向外生长着一种力量，一种向上的力量，一种努力向上的力量！自然美着实是诱人的，或者惹人怜爱的，然而它是那种叫人看后给人震憾的蓬勃的状态，那种努力到最后的旺盛执着。直至那一夜风霜，凋零谢幕。诚然，生命原本就值得咏叹。它们虽不在高枝，虽不名贵，但看着并不卑微或渺小，倘若生命的经历是酣畅的踏实的无憾的，那么又何必在乎它的长与短，个中得与失呢？她站起来，欲抬脚迈步——远处那片淡绿的心字叶多么与众不同。抬起的脚又决断收回。那么且远远凝望，把它融入心底吧。任思绪万千。

     

 

雨渐渐变得很小，不觉己把肿瘤医院甩在了身后。盛开的紫荊花还在夭夭；凋落的绒花，漾在树下的条凳上，还是那么妩媚。藤本月季筑起的围墙散发着淡香。“墙里佳人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苏东坡的词，雨中别有一番滋味。她在雨住风轻中就那么静静地站了好久。并没在意高挽的发髻已柔柔地垂成瀑布。史有易安醉而填词，昭君义而赴使，今古一脉，都是理性与知性美的展现。是啊，一墙阻隔，一动一静，却是两个大不同的世界。路面何时变成了多彩的大理石地面，宛若宫庭的奢繁。远处两把伞飘着笑声走来。她向来爱静，喜素雅，便缓步拐向堤畔。堤畔，杨柳苦槐亦是间隔呈现。走过柳叶扶鬓，走过落花坠肩。她隔河而望，彼岸草木茂然，杨柳婆娑。虽叁差下齐但错落有致的绿次笫延展。洹滨南路便隐匿在法桐的浓绿阴翳处。车马的喧嚣在哪里？人的身影又在哪里？倒是远处那所地标建筑——中医院在绿波中显得格外酲目了。这里，估且把小城叫成绿城可好？她有点陶醉其间了，怡然画中人的错觉。身临此境，什么都可以张驰地畅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从来都是匆匆然出去运动，忙忙然回去上班。小雨成全了她。若不是雨，怎知慢下来的节奏会使身心也如此惬意？！若不是雨，怎知闲散下来看到的风景如此怡人心扉？若不是雨，怎能让这颗心得到通透的休憩和顿悟？！怨平素无心，此时 用心吧？漫步，这也应是一种锻炼，一种休养，一种甚至是无我的修为吧。

     

回想这一路，南平不是来运动的，而是来雨中散步的。这一路无论小雨，还是花草，无论此岸与彼岸，都填充了她的思想的维度。她感到眼前无比清新，她感到一切那么美好！

——  The  End——

原丽云   爱把生活中的美好诉诸笔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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