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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流水方舟丨 给苍凉以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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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苍凉以名分

——读《黄治文作品选》

□ 流水方舟 / 文


一本诗集两月来一直陪在我的身边。这本诗集是甘肃榆中治文兄的《黄治文作品选》。

曾经,遥远神奇的西部是我的梦想。今年的六月下旬,搭相民、俭周两位老总的便车,我终于走进了大西北,走进了甘、青,也拜会了志文兄。

我与治文兄相识,是在“中国诗文金点”举办的北京和四川华蓥的两次活动上。治文兄生于西部,许是环境使然,其诗风苍茫大气,豪迈悲悯!这我早已知晓。


翻开诗集,一股西北的苍凉烈风便扑面吹来。

我不知道治文兄所出生的北山有多高,但我知道北山一定是一个缺少绿色植被,干旱少雨的地方,那里有黄土断崖、王莽湾,有鸡冠梁、崖头岭、车道岭、中连川,有鞑靼窑、清水驿、方神庙、贡马井、大堡子庄园……

那里有西番岔、教儿岔,有撒拉沟、老庙石沟、羊圈沟、巴石沟,有高坪坡、有狼吃豁岘、糜子滩,有烽墩古堡、有极目可眺终年积雪的马衔山、也有擦肩而过却不解近渴的滔滔黄河……

所有北山这些特有的地理词汇都各自拥有独特的身份和名片,蒙着一层苍凉的薄雾和尘土,在西部的冷风与治文兄的诗文里倔强地站立着,抑或匍匐着,它们静默而持久的匍匐成为西部的沧桑;它们静默而持久的站立成为西部的骨骼。


我没有到过治文兄的故乡北山,但我知道,那一定是他心心念念的北山、更是他精神栖居的地方。

那里埋着他的爹娘,那里有他年迈的不愿离开而留守的亲人们;那里有疯长的芨芨草、红豆草、狗尾巴草,它们顶着猎猎寒风耐着炎炎酷暑,在北山衔籽盘墩,延续香火。

那里有黑狗刺、陀螺刺、狼毒花,一簇一簇缩成一团,成为别在光秃秃大山胸襟上的褐色徽章;那里有红柳、沙柳与拧条,把根深深扎进干旱的硬土层,而九月里一支迎着寒霜孤独窈窕的野菊花,就是北山最美的风景。

熬罐罐茶、吃独锅饭,一把青盐一把炒面、草渣糊糊填饱饿胃饥肠,这曾经是几代人的生活写照。


而治文兄笔下的这些草木,仿佛都有血有肉有情有义,它们都是北山的子民,都在贫瘠的北山坚守,一守就是亿万斯年。它们祖祖辈辈坚守成西部的苍茫,它们祖祖辈辈坚守成西部的灵魂。
 
“身居北山,我居然歌颂苍凉
歌颂在苍凉下晃动的那些身影
伛偻的身子,请看,他们何时低下过头
 
芨芨草迎风呐喊的第一个手势
你会悟出生命浑厚的根基
尔后再去描摹它生长的表情
 
其实,苍凉是没有语言作注脚的
当它漫过你的眼睛,漫过思想之时
脑际的所有滩涂早已被蛮荒占领
 
再听,远远的有唢呐声响起
今天,又送走了一个摆脱苦难的人”
(《在北山,给苍凉以名分》)
 
诗人歌颂的苍凉是什么?诗人为何要给这些苍凉以名分?

荒芜悲凉、凄惨寒凉是谓苍凉。

北山是诗人的北山,也是诗人的精神栖居之地。那些千里裸露的土地,那些渴死的动物白骨,那些荒野上随风流水一样奔跑的土粒,车道岭上女马帮蠕动的红衣,古驿道上如风的马蹄和甩下的鞭影,哪一个不往你的眼里撒进一把苍凉的沙尘?


坐落在村子高处土台上的方神庙,杏花姑娘纵身断崖的剪影,羊圈沟那牲口喝了都喊咸的水井,马衔山终年的积雪,黄河边的古渡口和残阳下的烽燧古堡……哪一个不往你的内心戳进一截冰凉带锈的钉子?

而名分是指名声、身份与地位。

在北山,诗人笔下这些常见的草木和地理词汇是粗犷野性且卑微渺小的,是不见经传也没人关注的,正如祖祖辈辈生活在北山的人们,他们不矫情、不绚烂、不茂盛、不蓬勃,咬着牙,带着骨子里的诚实憨厚,灰头土脸地过着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苦日子。他们衣衫褴褛、肋骨嶙峋,他们面黄肌瘦、满面愁容,他们只低头关心身下的土地,以灵魂的硬度和精神的向度,向大地扎根;他们仰脸遥望高处的太阳,祈求含着湿气的云朵,他们只知道在隘口、在山脊、在陡坡、在崖壁咬牙对抗着风沙、酷暑、艰涩和苦难的时光……

 
“北山是爹,北山是娘
北山是跪烂膝盖磕破头的地方
这浅薄之外的深沉
这欢颜之外的痛
这流浪之后梦中还乡的根
我以怀念的形式
让它在春天里花开秋天里果熟
……”
(《北山,举过头顶的一个词》)
 
而诗人治文兄恰恰就是给这些卑微渺小的事物以名分、以身份地位的人。他与之对话,与之诉说衷肠,他与之下跪、磕头,奉为爹娘。他为它们说话,为它们代言,为它们叙事,为它们立传,为它们画像,为它们喊出藏在胸中憋了千年不曾喊出的声音。

在诗人内心,北山,是诗人举过头顶的一个词,有高贵的身份和地位,不再卑微和荒凉。

在诗人眼里,它们都是北山的主人,是主宰西部的王者,而它们任意透出的那一点绿色就是北山人的喜悦、北山人的宗教。

任何场合里,治文兄总是谦卑地说他的出生是一个农民。这个不假,但他是一个怀揣思想,低头耕耘的人。

“我是一个低头行走的人
 但我时刻想着
 如何让故乡抬起头来”

他的思想早已高过他的土地,高过他自我标榜的“农民”这个卑微、普通,甚至守旧、愚昧的名词。他与干旱的北山大地已经达成某种生死契约,他与这些卑微的事物拜把结交,称兄道弟。他挥汗如雨,勤耕每一寸土地;他撒下种子,收获枯秕的粮食;他挖出穴坑,种下绿色的希望;他担水浇灌,养活一棵棵矮小的树木。


放下锄头,坐在山梁上,在猎猎北风中,诗人舔舐干裂的嘴唇,审视身边的草木,想着唯一可通向山外的把式沟、鸡冠梁,自身的命运与北山的一切已经有割舍不断的联系。那些枯瘦的草木与荒凉的大山都是诗人自身的异体或影子,都是诗人自身命运的写照与呈现。

诗人给北山苍凉的事物以名分,就是对这些卑微渺小的事物以生命的关照、怜悯与同情。相反,这些卑微的事物也需要诗人这样的人用诗句来认识、来解构、来倾听,来为它们发声。


在严酷的现实里,诗人与北山的事物互相支撑,互相取暖,相互抚慰,已经融为不可分割的整体。诗人给苍凉以名分,为苍凉正名,其实也是为野草一样生活的自己正名。诗人在贫瘠里求索,在苦寒中追问,他要的是生活对自己应有的认可和理解,要的是自己人生应有的价值和体现。就像芨芨草终将在秋风里衔籽盘墩,就像红柳和拧条终将把根扎进石缝和土层。


北山严酷的生活环境,并没有成为诗人抱怨的理由。志文兄是一个“有思维、有个性”的诗人,既没有把北山写成“乌托邦式的理想的家园”,也没有“一味地展示乡村落后的一面,他写的都是这片土地上生命的庄严与尊贵,苦也苦得有尊严,苦也苦得有精神……”
 
“草原染绿车窗,染绿我贪婪的目光
我真想移植那些多情的花草回故乡
再移一片草地,移一座青山
 
我突然嫉妒起棋子般散落草地的牛
那种傲慢与悠然啃食青草的态度
让我想起家里正嚼干草的那几只瘦羊
 
眼前闪过的草地与河流
不远处,采砂的挖掘机啃破一片绿色的皮肤
那些白花花的骨头会反抗吗
 
呻吟声穿过我的想象卷入白龙江的碧波
感觉身上的皮肉掉了几块
心里一紧,然后是一阵攫住的痛”
(《车过草原》)

 
北山的干旱与荒凉是诗人心底的殇!北山所有和他一样努力生存的生命对此都有切肤之痛。

不管走到哪里,他的心中时刻都有北山的影子,都心怀北山的疼痛。一方面有对北山残酷自然环境的摆脱与抗争,另一方面是对北山的依恋与牵念。这就是作为诗人的治文兄对故乡北山的情结与情怀所在,这就是北山作为诗人的精神栖居地而爱恨交加的矛盾凸现。

给北山这些苍凉的事物以名分,让它们堂堂正正地生存于大地,光明正大地存在于人间,让它们的卑微不再卑微,疼痛不再疼痛,让它们所呈现的苍凉,成为属于西部又属于所有人的力量与永恒!

不可否认,治文兄关于北山的诗歌是其诗歌中最好、最精彩的一部分。
 
2021年8月31日于河南林州

甘肃榆中文联副主席、作协副主席、诗人黄志文先生(左一)、甘肃榆中籍著名诗人牛学银先生(右二)与建树先生(左二)及流水方舟(右一)在一起

——  The  End——

流水方舟   实名刘俊生,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协会员,河南省诗歌创作研究会会员,林州市作协常务理事兼副秘书长。著有诗集《趺坐的人》《与风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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