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之心（组诗）
文/鲁橹
白色小镇
我所放任的行程，马匹捆绑在马厩
打紧的背包里，尚缺少照明的手电
一纸请假条，爬过办公楼的水塔
便有了放弃之心
主宰的场景并不多，四肢跟心分离
理想打前站后，哨塔的灯光昏暗
得到的指令总是晚到或不到
电脑上字迹冷漠。有温度的朋友问候
也是姗姗来迟
远方真的美好呀。白色的小镇上
咖啡冒着热气，对面的人儿正加进一块方塘
她用玉手弹拨的余生，竟然有些羞怯
墙上的花篮，回声中有大海的涛声
云朵多像一条条绳索，爬上山巅的人
都是云朵拉上去的么
我也喜欢听牛皮靴叩击地面
“爱步”有着红色封面，穿上它的人
偶尔会想起自己的果实。她说出故事
使劲揉搓“迪欧”牌的指甲油
口红总逊色于小镇的屋顶
鸽子飞起来了，它刚送完一封手写的书信
教堂里的唱诗班，有很多话外音
《圣经》的黑色封面打开，手里的执念打开
迷迭香装饰了你的梦，装饰了
安静在风中的笛音
下决心摒弃吧。多余的裙裾
终归有多余的皱褶。从某天起
你只让白色小镇的白覆盖你，其他的颜色
自会汹涌于身体
暴躁症患者
钢筋的墙面泥泞
水泥道路暗生陷阱
风是强劲的，暖融融的忽高忽低
带动着雨，一会儿直射
一会儿斜摇
雨失去发芽的心情，对自己的形象
也没有规划
我企图在手指缝里相遇它
我企图扬起脖颈，寻找青涩的少年
但行人遮住自己的脸，急急奔跑
说不清要做什么，做了什么
雨在高空中改变线路
它以拳头的形状
迅速扑向人间
天空已不是第一次放任它
路 遇
散步时，一只蜜蜂总在我前面
挥手也不走。我认可它的陪同
跟它说话
空气中有柔软的气流，掠过右胳膊
我的右胳膊，脱衣裳时总疼得抬不起
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这种疼痛
没有预告。我自言自语
也得不出答案
蜜蜂飞前飞后，高一点，又
低一点。它似乎也有话说
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我们默默地走了一段
一辆垃圾车驶过，蜜蜂忽然不见了
我很抱歉：我们可能吓着了它
蚊子先生
它所热爱的季节，我也是热爱的
但它爱我，围着我追
在我身上停留，咬我
一针见血
这就让我惭愧了
我做不到爱它，但我也不恨
从小到大，我对它的驱赶
没有力量，但手势是拒绝的
心是死水的。我的付出
必须是完全不设防的
看似是很对立的双方
彼此并无前世的瓜葛
但任何一方的存在，都理所应当
我叫它蚊子先生，它很可能喊我
老不死的
城中荒地
走过公交站牌和熄灯的十字路口
城中的荒地栖身于一堵残墙
红蜻蜓和灰色蜻蜓，蚂蚁和蚂蚱
诸多我不能叫出名字的生灵
此时我和你们呆在一起
民工黑汗直流，收拾了一片菜地
西红柿着绿袍，辣椒弯曲
空心菜站立在紫苏的右侧
大蒜干净，苦瓜也是欢乐的
浇水的手握紧一节塑料皮管
荒地中的菜地何其有幸
它们在高温的天空下享受雨淋
——我如此着迷，在青枝绿叶间
做一条菜青虫
不被开垦该是多么好
生灵们的鸣叫不会跑调，蜘蛛丝上缠绕飞虫
它们建造自己的房舍，秋千是野生藤蔓
一荡上树梢
再荡抵云端
存留一颗荒野之心
天地小，入囊中。只是只是——
荒地荒地，我和你都已四面楚歌
呼啸的长臂，已接近我们的残垣
乌镇大戏院
小生从侧幕出来
她的越白在等到花旦后更字正腔圆
花旦轻易不下楼，不出闺门，不到后花园
若果去了，必得私定终身
搞破坏的老旦一发腔就遭人恨
剧场是个最能激发怜悯和同情心的地方
对号入座的人一多
掌声和叫好声，甚至抽泣声就一锅烩
热闹和热烈之后
要么，花旦死了
要么，小生死了
私奔的几率，小之又小
生死在戏里是最平凡的事
就像：我在乌镇是活的
回到北京，我就常常气喘
人生,大多集中在大戏院
只是去乌镇，高潮的时候会多一些
作者简介：鲁橹，女，湖南华容人。先后在《湖南文学》《飞天》《十月》《人民文学》《诗刊》《绿风》《星星》等刊物发表过作品，有诗多次入选年度诗选本。曾获《安徽文学》《大风诗刊》等刊“实力诗人奖”“年度诗人奖”，“海子诗歌奖提名”等。参加第14届《散文诗》笔会。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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