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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远去的汽笛声】七-元烁成亲(上)

武昌城南巡司河汇入长江处的陆地、靠南岸白沙洲一侧,形如长袋状。此处因河水入江形成巨大的漩涡,小船不能穿行,必须远离江岸绕行,如鲇鱼般滑溜,不得靠近、难于把控,故名鲇鱼套。

鲇鱼套的住民都是湖南湘、资、沅、澧四水流域的木材商人,他们从道光年间开始,便驾着竹排木筏穿越洞庭湖进入长江,在白沙洲和鹦鹉洲安营扎寨,经营竹木生意,鲇鱼套逐步成为中原地区和长江流域最大的竹木供应基地。

十年前,张之洞将粤汉铁路的北起始点定在鲇鱼套。因为铁路线以及车站站房占地将影响到竹木商的经济利益,千余名竹木商齐聚抗议。

张之洞调来“楚材”“金瓯”军舰本欲弹压,但此时的张之洞已敏锐看到清廷的摇摇欲坠,不愿自己成为引起民变的导火索,就采取了息事宁人的策略,将军舰从鹦鹉洲江面开调,停泊在远离鲇鱼套的汉口江边。

同时暂停了鲇鱼套的铁路施工,先展开鲇鱼套火车站的配套工程——在宾阳门与中和门之间的城墙上新增一座城门,取名通湘门,意为“通往湖南的大门”,同时在蛇山鼓楼下开凿了一个运输铁路建设物资的公路隧道,取名鼓楼洞。

詹天佑就任粤汉铁路会办后,对粤汉铁路重新勘测定线。经过多日的实地考察,将粤汉线北起始点延至武昌徐家棚,以便将来再建与长江对岸的京汉铁路江岸火车站对驳的火轮轮渡航线。

这样,就暂时避开了在鲇鱼套这个有纠纷的地区建站。

虽然鲇鱼套地面并没有建铁路设施,但还是有很多原来从事竹木生意的人渐渐加入到了铁路建设工作中,并形成了铁路上的一大帮派——竹木帮。

随着粤汉铁路的兴建,又有很多福建人、河南人、安徽人等背井离乡到武汉参加铁路建设,并形成另几个大的帮派——福建帮、河南帮、安徽帮、三江帮。

他们分区居住,又集中在不同的工作团队,常有帮派械斗发生。铁路建设需要更多的人力,所以铁路管理当局也很是无奈,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元烁的妹妹元灵考入了武昌湖北省立女子师范学堂。本来元烁要到老家去接她,但她坚持要和同学一起坐船来武昌。

元灵小时候,父母就跟她订了娃娃亲,对方就是教馆里严秀才的小儿子、也就是严肃的弟弟严关。

元灵知道,哥哥回家一定又要跟妈妈啰唆这些事,而且听说严肃正在武汉当官,肯定和哥哥有联系。元灵一想到这事就心烦,就是不想再和与这事有关联的人来往。

元烁第二天还是赶到位于起义门的女子师范学堂,给她送去十块钱,并一再告诫要安心读书,将来回到老家做一个女先生。

元烁到粤汉铁路督办总公所报到,之后被分配到粤汉铁路北端的起点站——武昌徐家棚车站。

严肃在湖北督军署参谋任上又考入陆军军校深造,毕业后回到武汉,任两湖巡阅使署参谋。

新婚的严肃夫妻,专门打电话给徐家棚车站萧站长,要他通知元烁赴家宴。

萧站长没想到这位刚到任的小值班员姬元烁还有这么个军方背景的老乡,很是羡慕,在转达电话时,竟有了些讨好之意。

被铁路繁杂的社会关系搞得疲惫不堪的元烁,得知有故人当上高官,自然是也很兴奋,一大早就赶到武昌城里,购买些点心,奔赴严肃在武昌的新家。

开门的是一个美貌的姑娘,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元烁,问道:“你就是那个孝子?”

元烁一愣:“你是哪个?”

姑娘一笑:“原来那个孝子长得这么高这么瘦,就是个篾片 (湖北方言,原指竹子劈成的薄片,形容人长得瘦而高,同时也暗喻豪门富家帮闲的清客)嘛。”

元烁窘得不知所措。

严肃叫道:“元烁老弟啊,快进快进。这就是莲香小妹嘛,你都不认得啦?”又对这个姑娘说道:“见到老乡就这样,哪像个大家闺秀。快去,帮你姐姐做菜去。”

莲香做了个怪脸,大笑一声,进了厨房。

一桌菜,煞是丰盛。元烁尝了一口,赞赏道:“还是老家的菜好吃。嗯,好像比老家的菜味道还要好些。嫂子,在家里的时候,两位大小姐只是看书、写字、绣花,伸手不拈香的,什么时候偷学了这么一手的?”

莲芳不好意思:“本来你哥是要从饭店里叫餐的,我想还是自己家里做得好些,让你见笑了。”

莲香插嘴道:“还不是要嫁人了,怕丢人,姆妈叫她跟每天跟喜姨下厨,学做菜做饭,现在做得跟喜姨差不多了呢。”

莲芳忙打断她:“别胡说了!看你嫁人的时候么办。”

莲香说:“我不会做,也不嫁人!”

严肃笑了:“香妹以后就嫁个厨子。”

“你才是娶了个厨子!”莲香嘴不饶人。

严肃对元烁说:“他们家那个丫头,就是专门伺候老太太的那个,叫喜妹的,真的是做得一手好菜。

原来她做的下江菜就好吃,后来跟着他们蔡家,又会做了我们老家菜。老家菜味重,下江菜的清淡,她把两种菜融合改良了一下,还真的不错呢,我到她们家里待了几天,都不想吃馆子里的菜了。”

饭后,莲香只是缠着元烁问铁路上事,什么火车怎么开的呀,火车头里面有多热呀,蒸汽喷出来烫死了人没呀,撞到牛会不会翻车啊……

只要她能想象到的,都会问,只问得元烁焦头烂额。但她似乎对元烁有时候的胡乱应付也很满意。

严肃夫妇完全插不上嘴,只是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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