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里的自行车
二
叮铃铃，叮铃铃……自行车亮起了清脆的铃铛。这一串铃铛声多么熟悉啊，简直和父亲的手亲自拨响的一模一样。
迎着霞光，我坐在父亲这辆自行车的后衣架上，像小时候那样，欢快地吆喝一声，就出发了。
此时此刻，我似乎觉得自己也吸收了霞光的无穷能量，仿佛重新变成一个小孩子，内心盈满了一种对世界莫名的欢愉和好奇。
“嗨，你要带我去哪儿？”听着耳畔嗖嗖掠过的风声，我不安地问道。
“自然是父亲走过的路啊，这你不必担心！——哦，对了，以后请别叫我'嗨’！我的名字叫久久，'永久’的久。”
“久久，父亲当年走过的路，我都找过了。”
“万一你们错过了呢？他也许能听到我们的铃声呢！”
叮铃铃，叮铃铃……久久更加卖力地拨响了铃铛。
从这个城市到老家的距离大约百十里地，三十年来，父亲就是骑着自行车在两地间不停穿梭。
最漫长的那段路要数二十里林场了。坑坑洼洼的泥土路旁，满是高高低低的洋槐树，洋槐树组成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树林。
这条灰白色的路，像一条蜿蜒起伏的带子，在林子里盘旋，伸展。
“冬冬，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就在这里哦！”
久久放慢车速，然后在一处长满杂草灌木的空地上停下来。
“这里有一株大槐树呢。我一个人走了很久，才到了这里，终于在大槐树下接到了父亲。”
“父亲第一次骑新车回家，你围着我转了好几圈。你还不相信，我是父亲的自行车？”久久轻轻地笑着说。
“是啊，以前父亲都是搭车加步行回家，幸亏有了你！”
“我可没少往家里驮东西，尤其到了过年，大纸箱小袋子的，前后都装得满满的。有一年你没接到我们，还偷偷哭鼻子呢！”
“我记忆最深的是十二岁那年。我在这大槐树下等父亲，等了一天，也不见父亲的影子，当我满怀失望，正准备起身回家时，就听到了身后你的铃声。那时候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你的铃声更好听的声音了！”
“谢谢你，冬冬！”
“可是，那棵好大好大的槐树呢？久久，我听说它被锯断枝丫连根挖掉，移到了城里了，如今在哪儿？它还能像当年那样枝繁叶茂，做一百只鸟儿的家吗？”
“我不知道，冬冬，等我找到主人，就再去找找它吧，但愿它能平安茁壮！”
“那时候我觉得，这棵槐树会永远站在这儿呢，就像坚强有力的父亲，永远会蹬着他的自行车穿越城市和乡村，随时会从那碧绿的树荫下经过一样。”
“嗯，我也这么认为！不能耽搁太久，冬冬，说不定父亲已经在哪一条路上走远了，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在那个凹陷下去，杂草丛生的大树坑前，我站了好久，又重新跳上父亲的自行车。
作者简介：潘红亮。笔名：洛阳雁阵。就职于中国铁路郑州集团公司。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协会员。获第一、二届儿童文学金奖，冰心新作奖。著有散文集《麦子的语言》、《一个人的火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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