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荃：嫁人万莫嫁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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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荃：嫁人万莫嫁才子

孙荃和郁达夫订婚时，虽心中忐忑，还是满自信的：郁孙两家是世交，孙家家境好过郁家，自己容貌皎好，更粗通文墨，能写诗赋词，足以和洋学生抗衡。饶是郁达夫多挑剔，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对这种包办，一开始郁达夫甚有怨气。他心高气傲，自命风流，见惯了风月场、社交场上的姝丽，土气的孙荃又岂能入其法眼。

但父母之命难违，又无退婚的勇气，无奈只得委曲一下，和孙荃诗词酬答，聊以自娱。

但孙荃却是认真的。闺中闲来无事，能和心上人酬答，自是人生快事。一来二去，孙诗出落得“文字清简，已能压倒前清老秀才矣！”，和郁诗混在一起，几能乱真。

孙荃原名兰坡，郁达夫给其改名孙荃，文绉绉的一个名字，似乎改了名字，立马就能辞旧迎新、脱胎换骨，成为郁达夫心中的可人儿。

但是不然，这种意淫只能骗骗自己，郁达夫虽自认名士风流，也不能脱俗，对女人更看重美色而非才情。临到结婚，还是不甘心和“荆钗布裙，貌颇不扬”，仅“吐属风流”的孙荃共度一生。实行裸婚，不仅不举行结婚仪式，不请亲友，连蜡烛花炮也免了。

这种低调是示威，更是不得已的抗议。孙荃却忍了，她只道这是夫君对旧制度的改革，改革就要有牺牲，她支持他。只含羞把一枚钻戒交给郁达夫，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郁达夫何尝不明白，此时木已成舟，何况孙荃温婉多才，倒也相敬如宾。但诗酒江湖，怎能少得了女人？先是海棠，后是银娣，然后，王映霞盛妆登场了。

她优雅明媚，象一道阳光，激起了郁达夫内心深处的柔情。孙荃虽能吟诗作赋，但却不会念爱情的大魔咒，只能带着三个孩子，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向飞天，追随王映霞而去，而此时，她腹中尚有将出世的第四个孩子。

郁达夫内心应该是有挣扎的，在日记中曾真诚地向他的荃君忏悔。忏悔归忏悔，但良心岂能敌得过欲望，末了，还不是欲望占上风？

挣扎之后是折中：和王映霞结婚，却不与孙荃正式离婚。这是郁达夫的小九九：既能抱得美人归，又不显得太绝情，这种士大夫的矫情，显然对两个女人都不公平。

孙荃抗争过，但才情在美色面前一败涂地，她争不过王映霞，为了郁达夫，她甘心退出。但她没有料到曾经的郁郎会斯文扫地：他先是克扣赡养费，将版权全部赠予王映霞。

后又八卦造谣：“遇见泼妇孙氏和一不识少年男子……”旋即又在信中承认“她并没有离开过家乡，倒是我的眼睛进化了的缘故，一笑”。

孙荃伤心：嫁人万莫嫁才子——才子撒起泼来，牛二都怕。

如此折腾，只不过为搏美人千金一笑。但美人也禁不住这等无端猜疑，王映霞和郁达夫终于心生罅隙。

1931年郁达夫为避祸回富春老家，见到孙荃，极力想挽回，孙荃虽心有不舍，但覆水难收，末了，在卧室门上贴上“卧室重地，闲人莫入”的字条，给自己讨个说法，维护伤痕累累的自尊。

孙荃虽拒郁郎于门外，却不妨把他当成尊贵的客人。她挖竹笋、摘新茶，烹白鱼、调小菜，为他操劳，满足他口腹之欲，却不允许自己动情。

郁达夫怏怏离去，却留下便条：“钱牧斋受人之劝，应死而不死，我受人之害不应死而死，使我逢得杨爱则忠节两全矣！”杨爱即钱谦益的爱妾柳如是。明亡时，柳如是曾劝钱谦益自杀殉节，钱不听劝阻，落下恶名。

这个典故，孙荃当然知道。她明白郁达夫此时的心迹，只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时间，孙荃泪如雨下。

回杭州后，郁达夫一时忘形，吟诵“曾因醉酒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惹得王映霞大为光火，认定他去富阳是与孙荃鸳梦重温，个中情境，郁达夫就是浑身是嘴又怎能解释清楚？

抗战时，王映霞携子逃难到富阳老家，孙荃同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乱世萍聚，心中自是五味杂陈，却说不得什么，只把浅笑挂在脸上。盈盈的，是客套也是自卫。

后来郁王二人分道扬镳，各奔东西。孙荃却一直坚守在富阳老家，青灯古佛，木鱼声声，等候那个负心人回来——而她的郁郎永远不会回来了：在抗战胜利前夕，他被日军杀害于苏门答腊岛。

日落参禅，闻鸡练剑；

心如枯木，月映千潭。

中国铁路作协会员，文学硕士。

叩古问今，溯寻历史的沉静女子。

十米阳台，只说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