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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家什(作者:陈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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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22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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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尘封的记忆,寻觅往昔的岁月

叙上海老底子事  忆上海老底子人

诉上海老底子情

母亲

家什

陈佩君

上海谣 音乐: 林宝 - 上海谣(沪语)
饭焐子
童年少年住的房子

没有电饭煲的年代。铝锅煮成的饭,从傍晚五点一直等到晚上八点,才等到父亲下班回家。母亲不忍心,便让宁波老家人用稻草编织了一只能让饭保温的草箱,听母亲说,这叫“饭焐子”。

饭焐子

光秃秃的饭焐子很不雅观,母亲便用她的巧手,为饭焐子做了一件花布衣服,把稻草严严实实裹起来,母亲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饭焐子也不能怠慢它。

香气扑鼻的酒酿就是从这只饭焐子“焐”出来的。母亲每年都要做酒酿给我们吃。我至今也不知道母亲是怎样制作酒酿的,但我依稀记得香喷喷的酒酿坛是从饭焐子走出来的。后来我才明白,母亲在饭焐子的里层增加了一层棉花,手摸上去,很暖和。也许人们说发酵,就是需要一定温度之缘故吧。

母亲的饭焐子曾救活过刚刚出壳的雏鸡。有一次,我在路边捡回两只受了冻的小鸡。母亲看见后,连忙接过我手中的小鸡。小心翼翼把它们放到饭焐子里。我站在饭焐子外面,关注饭焐子里面小鸡的命运。我不停地掀开饭焐子的盖子,怕因为没有空气而使它们窒息。

楼里三户人家的灶披间

饭焐子的衣服又换了一件。花布的图案是一群小鸡在泥地里觅食。我一会儿看着花布上的小鸡,一会儿观察饭焐子里的小鸡。最终,小鸡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快活地长大。我也在母亲的一口饭一口菜中长大成人。

饭焐子的衣服脏了洗,洗了又补,认认真真地缝制日子,缝制曾经的美好或苦难。在整理母亲的遗物时,意外发现阁楼板上那只脏兮兮的饭焐子。看不见饭焐子衣服的颜色和花样,稻草的须头不时渗漏出来。打开盖子,几粒干瘪的米饭还散落在饭焐子里,仿佛它们要记载一段历史,而把自己作为见证人……

木箱盒

木箱盒是母亲自己制作的。小长方形,盖子是抽屉型的。用棕色的漆,表层衬映出有条不紊的花纹。木箱盒里曾经装着一家人的粮票布票肉票糖票等一切的票子。

木盒子

困乏的年代,让这个木箱盒有了身价。平时我们看不到木箱盒,它置在大橱柜里的阁层里,一串钥匙永远握在母亲的手里。每隔几天,我会看见母亲在桔黄的灯光下,小心翼翼地从大橱柜里取出木箱盒,然后用剪刀认真剪下豆腐干假似的各类票子,为明天的打算做准备。

尤其是春节前夕,木箱盒承载更多的票子。好几次母亲想更换大的,但最终没有舍弃自己的作品,一路风雨,毕竟陪伴她这么多年。木箱盒仿佛也有灵性,原本棕黄色,慢慢地变成暗红色。表层的花纹也逐渐起着变化,拥挤的花纹慢慢地松开来,仿佛在母亲精心操持下,我们的眉毛在舒展中生活着。

有一年,住在对面的夏家姆妈要送第三个孩子插队到黑龙江,她想腌点咸肉和炒面粉给孩子带上,但家里的肉票和粮票一时接不上,于是向母亲借。母亲从木箱盒里取出几张肉票和全国粮票,送到邻居家,然后对她说:“这些票子不用你还了,你能否给我几张布票,我家里女孩多。”

木盒子里曾经用过的粮票

就这样,母亲用肉票和全国粮票换了夏家姆妈家的布票,然后带回家,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入木箱盒里,压在所有票子的底层,并自言自语,布票最重要。

后来,取消了布票和肉票,木箱盒稍稍有了喘气的机会。再后来取消了粮票糖票油票,木箱盒像御下沉重的包袱,完完整整喘了一口气。然而,当全国掀起一股集票热的时候,木箱盒里留下最多的就是粮票。

现在,木箱盒里放着母亲生前用过的一把小剪子。这把剪子曾沿着各种各类票子的虚线部分,一小块一小块地剪下。其实,剪下的岂止是这些?木箱盒里的那段故事又岂能剪断……

缝纫机

“蝴蝶”牌缝纫机是母亲托了几层关系才得到的。凭票并花去175元钱。是父亲和母亲两个人合起来的月薪。缝纫机进家门一个月里,邻居家的阿姨大妈都上我家,要借用母亲的缝纫机。

缝纫机

而母亲第一次使用“蝴蝶”牌缝纫机的时候,做了一身花旗袍给自己,至今还压我的衣柜里。不为别的,只为了纪念。母亲的手脚很灵活,也配合得很默契,如同缝纫机上的链条,默契地链接上下轮子。母亲的两脚踩着机板的时候,还不时地哼着越剧曲调,仿佛这是带动轮子运转的润滑剂。

母亲为自己制作的旗袍后来一段时间就穿在我身上

然而,我曾经很讨厌它。因为从这把缝纫机里缝制出来的衣服几乎不属于我。我总是穿两个姐姐穿旧的衣服。我不服气,有一次偷偷地将自己的衣服剪了一个洞,然后对母亲说,衣服坏了,帮我做件新的。

聪明的母亲一眼就识破了我的心计。她看了我的衣服,然后说,这哪儿是穿破了,明明是故意剪破的。母亲没有骂我更没有打我,只是打开缝纫机的盖子,坐下,眯起眼睛,将一根丝线穿进缝纫机的针头上,然后,在被我剪破的衣服洞口上添了一块贴花,开始转动轮子。

在转动轮子的时候,我的眼泪开始滚下,翘起嘴,狠狠地对母亲说:“你不是我亲娘!”母亲的脚没有停下,继续踩着机板,“哒哒”的机板声仿佛要掩盖去那不快的情绪。不一会儿,经过母亲的缝纫机,衣服果然没有了破绽的痕迹。为了看上去有对称的感觉,母亲在我衣服的另一处也加了一块贴花。

后来我长大了,有能力为自己为母亲买衣服,而不再记恨它。母亲收下我第一件衣服的那天起,便也开始疏远起它。母亲说,到底买现成的衣服漂亮。而我却说,这只是一种感觉。

纺三里的空地上姐妹留影

也许是一种感觉吧,总觉得现在谁会坐在缝纫机旁,专心踩机板呢?机轮即使转得再快,也赶不上时代的飞轮。后来我为母亲买的衣服越来越多,而缝纫机上的链条也越来越生锈。无力踏踩,如人身体上的器官零件,总有转不动的时候……

鸣谢:陈佩君女士赐稿分享!

作者简介:

陈佩君,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创作。诗、散文和小说均在《文学报》等报刊发表。2003年由北京文联出版社出版诗集《行囊》。2008年获上海市“五一文化“散文金奖,2008年获北京文学文学散文三等奖。2017年长篇小说《弄堂深处有人家》由丹飞传媒有限公司签订改编电视剧的合同。2016年由上海文汇出版社出版诗集《魔都咖啡》。2018年由上海文汇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无法刹车》。2020年获得上海苏州河公共艺术奖,并将获奖的诗镌刻于苏州河公共空间。2021年一首《永不消失电波》的诗得到中共中央宣传部推送。如今仍以创作为业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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