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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在前面：“这世界最大的谎言就是你不行。”喜欢《垫底辣妹》中的这句台词。
——彭荣辉
我喜欢上晨跑，得从上师范开始算起。那一年，虚岁十七。
已经记不起初衷是什么。可能与师范生活平素太过悠闲相关。或者，受刚刚过去的初三生活习惯影响。初三为了迎接中考，家离学校甚远，一直住校。那时候，生活比较有规律，每天早早起，然后每晚也基本晚睡。晚睡早起的后遗症是什么呢？到了师范晚睡不了，学校到点熄灯，想干点正事根本不可能，就觉得早上再不早早起，就是亏欠自己。乡下娃子认死理，那么多的一小时一小时一小时的时间白白逝去，总觉得不得劲。亏欠一天事小，问题是，一天天的累积，三年过去，可就是不得了的一个数字。
怎么办呢？早起跑步。除此之外，做不了其他。那时候寝室和教室的灯都是学校统一开关。每天寝室里的灯先亮，大家洗漱，然后去做操，然后等到大家都忙碌差不太多的时候——30分钟的时间吧，教室的灯才会姗姗亮起来。所以，早起了如果不锻炼锻炼身体，也实用没啥用图。锻炼身体的法子有好多。但是，我都嫌麻烦。跑步多简单啊，只要迈动两只脚，抬腿就是。哪怕鞋子没有一只，光着一双脚丫子，也完全可以。更重要的是，也不扰人。有条道就成。早起打球踢球，肯定不合适。天蒙蒙亮，月亮和星星还都在天上挂着，所有的寝室里男生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我一个人跑到紧挨着的操场去“咚咚咚”“嘭嘭嘭”打球踢球，那完全是找骂找打的节奏。所以呢，权衡再三，就捡了个跑步的方式来活动筋骨。
晨跑有什么好呢？简单。易操作。也基本不受场地限制。风霜雨雪也无妨。学校操场的跑道两侧，两排高大的水杉，除却冬日，一直浓阴蔽日，茂盛异常。所以，即便偶尔天有小雨小雪啥的，根本不是问题。更有利的是，那时候的跑道还没有塑胶一说，整个用食堂的炉灰渣铺出来。炉灰渣渣的优势是，颗粒小，细碎，一旦铺平整了，踩上去感觉不仅舒爽，还特别防滑。毛主席老人家说得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想呢，跑跑步嘛，成本小，投入少，也不必和任何人争啥，自顾自就好，完全看个人喜欢，想怎么跑就怎么跑，想什么时候跑就什么时候跑，想跑多少就跑多少，自在而少管束，很合适我这样一个从乡村进城的相对比较孤僻又特别倔强的娃儿。
你说神奇么？一旦有了这个主意，然后每日天蒙蒙亮舍友们都还各自沉浸在梦乡中的时候我就很自觉起床。连续几日之后，生物钟这个东西就发挥作用。没有闹钟，但是每天醒来一看手表，都是准确指在清晨五点五十的样子。春去秋来，从无二致。醒来，然后就蹑手蹑脚下地，穿鞋，出门，翻越篮球场边的护栏，穿过篮球场，进入跑道。跑前也做一些简单的拉伸。都是体育老师教的基本动作，头部运动，腰部运动，扩胸运动，膝部运动，左右弓步，前后压腿，一切准备就绪，就开始跑起来。
农村娃，有的是韧性。初一初二不住校的时候，每天早晚都是步行来回。那时的初中，离家远，路长着哩，每天紧赶慢赶，来回也至少得在路上耽误两小时左右的时间。所以，及至上了师范在不足300米的跑道上跑起来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在飞。一圈，两圈，三圈，四圈……要不是考虑到锻炼的时间问题，我想我会一直往下飞。但是，实在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和自己玩游戏。
第一天跑了五圈，感觉甚好。第二天便计划跑六圈。结果，第二天就真的跑了六圈。第二天跑了六圈感觉挺好，就计划第三天跑七圈。结果，第三天到了，绕着操场的跑道，很轻松七圈也被拿下。就这样，日复一日，逐日往上加，最疯狂的一次，居然一口气绕着操场跑了25圈。临了，自然是得意。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喜劲儿还没有完全疏散开去，体育老师突然通知早操之后全体留下做50米测速。第一反应是：哦，天啦！如假包换，不是小越越，胜似小越越。两股战战，心潮澎湃。真的是两股战战，心脏跳得都快跑出嗓子眼。25圈的操场晨跑之后，浑身通泰爽歪歪是真的，但腿脚酸胀也是真的。若是再坚持50米的慢跑，自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50米测速，可是人人拼了全力拿出吃奶的力气。因为不比耐力，这事儿完全比的是速度。真可谓：“眼睛一眨，小鸡变成小鸭！”眨个眼睛的功夫，别人就过去了。然后，过去就真的过去了。
结果可想而知。那一次成绩说不上孬，但肯定离优秀尚有距离。几个死党自然会有笑话：天天跑，有啥子用，跑步这事儿还得有天赋才行。死党中，一个腿脚比较长，与生俱来跑步的好把式。另一位，虽然个子不高，腿脚不长，但人家小短腿迈起来跑得频率快，爆发力好，所以，也总能跑得名列前茅。可是，说了，笑了，我依然跑步，风雨无阻。自己安慰自己：咱跑的不是步，而是自己。——这个他们不懂，所以不消说，也不必说。正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跑赢了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每天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像打了鸡血。每天总是第一个走进教室，然后捧起书本。每逢检测或是考试很多同学都手忙脚乱临阵磨枪挑灯夜战的时候，我始终保持从容淡定镇定自若没事人似的早早睡早早起。那时节，甚至有时癫狂地认为：这世界就没有跑步解决不了的问题。你问跑步能解决什么问题？跑步能解决的问题是：只要愿意，咬一咬牙，一圈就很快飞过去。
最好玩的是，跑得多了，跑得久了，一来二去，总会在清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遇见同一位校工家属。有一个冬日夜降大雪。晨起，按往常的习惯，我穿了背心短裤就溜出寝室。门才拉开，便眼前一亮：天，居然悄无声息下起大雪。雪花鹅毛一般，纷纷扬扬，随风而至。缩回去么？略一愣神，便照常翻了护栏往篮球场去。不巧，那位裹得严严实实的校工家属正在那边打太极。也许是被吓到，天这么冷，还有这样穿着的小伙子去锻炼。所以，似乎是脱口而出，她就冒出一句：“天，小伙子，天这么冷，你穿这么少，别冻着！”能说啥，咱说一句“谢谢，不碍事”，然后飞一般就跑开。那一天的跑道其实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花。可是，我仍旧按往常的习惯在操场的跑道上跑完了10圈才回寝室。之后的情景，依然像过往的任何早晨一样，及至我跑完回了寝室再洗漱完毕捧了书本离开寝室去教室，寝室里的兄弟们仍旧呼呼大睡，个个将呼噜打得惊天动地。
师范读书的时候，同学给我起了一个绰号，名为“老愚”。我不知与我对晨跑的痴迷与执著是否相关。我所知道的是，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师范三年，除去偶尔特别恶劣的天气，每个早晨我都跑赢了自己。最好玩的是，一次全校运动会，1500米的比赛，我被同学们强行报名参赛——我爱晨跑不假，但自知我并非比赛型运动选手——结果五圈不到我便胸口岔气，无法呼吸，但总觉辜负不得老师和同学们的呐喊助威，于是咬咬牙，坚持一直跑完剩下的两圈半。结果很戏剧，终点处老师们带头鼓掌，然后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们更是把巴掌拍得震天响，久久不息。
实不相瞒，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获得那样热烈而持久的掌声。但是，其实我的成绩是小组赛倒数第二。显然，这掌声不只是大家宽容，也不只是大家良善。这掌声的背后，大家懂，我想我也懂。
据说，阿甘跑了3年2个月14天又16小时。我没有具体算过自己晨跑从头至尾坚持了有多久，但自师范起至毕业再到工作之后的20多年时间里的每一个早晨，我几乎一直在跑这确乎是真的。
一直在跑，我骄傲了吗？天地作证，我没有。
2022年4月14日
一等父亲，二等教师，三等写作者。无所谓追求，简单生活，简约工作，致力于做更好的自己，做尽可能多的让世界变得更美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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