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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春到夏，从秋再到冬，循环往复，一年又一年，乡下娃儿的嘴巴好像就不曾闲过。是的，零食总有的吃。也总可以解馋、管饱。尤其神奇的是，还都是自家土地上、园子里产的，都是由自己的长辈们亲手培养、种植出来。于是，今番想起这些，可就不只是眷恋这么简单了哟。
——彭荣辉
闲来无事的时候，时常会想小时候都吃些啥。
莫要误会，我说的吃，并非一日三餐的主食。而是说，不是非吃不可的时候，纯粹因为嘴馋，然后随便找个什么东西来打打牙祭。对，就是现如今小孩儿们嘴里常挂念的那个“零食”。
我小的时候，有零食吃么？好像有，又好像没有。说没有，是相对于今天的孩子来说，那些吃的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儿。但毋庸置疑，那时节，不论什么，只要可以吃，都吃得津津有味，留恋不已。
春节之后，自不必说。各种炒货，家家都有存，并且可以吃上很长一段时间。葵花籽，南瓜籽，甚至西瓜籽，多少都有一些。有事没事，嗑着玩儿，很带劲。尤其几个小屁孩儿还可以比赛吃。譬如说，看谁嗑瓜子嗑得快，看谁瓜子壳吐得远。然后是吃各种糖。花生糖，炒米糖，芝麻糖，还有各式各样的糖果子。无一例外，个个都是纯手工制作，各家独自配方。正因为如此，你吃，我吃，大家吃，一旦动起嘴来，便常常吃出各种滋味来。不奇怪，大家相互交换，一生二，二生三，三就生出无穷乐趣。这些糖，农家保存的法子先进，只要封存的好，从春到夏，从夏到秋，甚至一直可吃到又一个冬天来临。
春末夏初，桑椹儿熟了，可以吃。这东西不稀奇，也不分你家我家。河塘边，田埂旁，时常会生上一棵两棵桑树。有的有主，有的无主。即便有主的桑树，等到桑椹儿熟了，也是随便摘。乡下人不时兴卖这东西。等到熟透，一树一树紫得耀眼，黑得透亮，只要你可以够到，它们便是你的。实在够不到，捡个棍子或是竹竿敲下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甚至于，你足够能耐，尽管顺着树杆爬上去摘。一颗两颗你嫌摘得慢，一根枝条一根枝条地掰，也无所谓。反正有的是。至于味道，印象中，好像并不很好。但是你以为乡下娃儿吃东西，光是图个味道那就大错特错了。有时候，纯粹是好玩，纯粹是起哄，纯粹是冒险，纯粹是凑在一起找点事情干。
及至夏天到来，好像吃的东西慢慢就多起来。先是西红柿。端午前后就成熟起来。红透了熟透了的，常常轻轻一碰就裂开。味道鲜美，生吃起来尤其美味。有点酸，更多是甜。咬一口，稍不留神，汁水就要从口里边溢出来。菜园子里有的是。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好奇怪，好像就没有吃够的时候。每天回家，饭点没到，吃一个。上学的时候，再带一个。至于节假日，更是如此。只要手里没活，溜达来溜达去，看见篮子里筐子里有西红柿，顺手就是一个。没什么道理可讲，花钱不多，吃得快活，白吃白不吃，吃了不白吃。开心耶。
这时候，地里还有甘蔗。农家小孩儿多，种几棵甘蔗，单纯是给孩子们解馋。但妙的是，说是种几棵，但真的一棵一棵小苗儿长出来，及至成熟，却常常是一棵变成几棵，几棵变成几十棵。大自然太神奇，根上生个芽儿，你不管它，慢慢的，慢慢的，它长成气候，就又是一根枝丫，又是一根甘蔗。乡下娃儿吃甘蔗很随性，田间地头手一握，脚一踩，然后稍用力一掰，一根甘蔗便握了在手。不必刀削刨刮，常常衣服上蹭几下，就直接开啃。那时候的甘蔗，是真的甜。想必纯天然，浇的天然水，施的有机肥，每日天真地秀，吸收日精月华，天长日久，想不好吃都难。
夏天到来，水里可吃的东西尤其丰富。莲子，菱角，还有藕。都可以生吃。小时候的村庄，都是依河而建。一池一池的荷，铺天盖地。所以，及至花熟蒂落莲子出来，想吃莲子就算是轻而易举。菱角也到处是。有水的地方就有菱角。家养的，野生的，也是铺天盖地。不仅可以生吃，还可以煮熟了吃。但不论生熟，吃起来，都有一种很特别的饱腹感。尤其是那种名叫“大加马”的菱角，个头特别大，若是小孩儿，不要说十颗二十颗，单是五颗六颗估计就能饱。至于藕，看似稀奇长在水里，埋在河塘的淤泥里，但这都难不到农村的娃儿。反正，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到了可吃的时节，小屁孩们儿，仍旧是想吃就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梨子也是不会少的。葡萄同样也有。此外，就是各种瓜。菜瓜，西瓜，香瓜，还有米瓜。还有一种很特别的可吃的东西叫蚕豆。这种豆不可生吃，但煮熟了，却是可以随便吃。最好玩的，就是用红穿了煮熟了，可以一串串拿在手上，或是挂在脖子上吃。油炸了，更有滋味，不仅是父辈们极好的下酒菜，也是小孩儿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极好东西。愈嚼愈香，愈嚼愈香，那种感觉，何止一个“美”字了得。这么一说，才发现那时的父辈们是真的了不起。明明都是庄稼地里的好把式，每天早起晚睡，都主营水稻、菜籽和棉花的种植，居然为了哄家里几个娃儿，也能将这些个小东西种得风生水起。
秋冬时节，花生一定不会少。都是炒熟了，然后装进衣兜里。左边衣兜装了，右边再装。上面衣兜装了，下面再装。甚至于，书包里还要装一些。不怕脏着。也脏不着。反正有壳，吃的一定是干干净净的。至于衣兜或是书包是否脏了，乡下娃儿一时并不会想到。书可以不读，学可以不上，但馋虫一定得伺候好，所以都是先吃了再说。至于其他，该咋的咋的。大不了，吃完了，过足瘾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也许妈妈会骂，也许妈妈会打，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哪个妈妈不骂不打自己的孩子啊？乡下娃儿，见怪不怪，一来二去，耐糙，早习惯了。
其实，还有一样东西也是从秋吃到冬的。什么呢？山芋。这东西，长在土里，挖出来，削了皮就可以吃。说不上有什么好的滋味，但有嚼劲是真的。可以锻炼牙齿。此外，甜津津也是真的。甚至于，越嚼越有味道。所以，即便是为了比一比谁的牙口好，孩子们也喜欢在一起嚼，然后越嚼越起劲，个个嚼得“咯嘣咯嘣”作响。牙口不好的，可以想办法弄熟了吃。弄熟的办法有很多。譬如蒸，煮饭的时候，和着生米下锅，直接放在米的上面就是。这样，饭熟了，山芋也就熟了。又譬如煮，山芋下锅，兑上差不多齐平的水，水烧开了，再持续小文烧十来分钟，再关火焖一会儿，也就熟了。再就是烤。乡下人哪里有烤箱，都是就地取材，直接放灶膛里或是火堆里。然而，不论怎样，熟了之后，掰开来，自有一股异乎寻常的喷香，吃进口里，软糯绵滑，回味无穷。以至于，再自律的人儿在它面前，也不得不立刻缴械投降，立刻扑将上去。有一说一，真的是好吃。且不说闻起来就让人垂涎不已，但吃一口，也绝对是唇齿留香。所以，每逢秋冬时节，你见个农村娃儿捧着烫手的热山芋窜来窜去吃得不亦乐乎，也就并不新鲜啦。
如此这般，从春到夏，从秋再到冬，循环往复，一年又一年，乡下娃儿的嘴巴好像就不曾闲过。是的，零食总有的吃。也总可以解馋、管饱。尤其神奇的是，还都是自家土地上、园子里产的，都是由自己的长辈们亲手培养、种植出来。
于是，今番想起这些，可就不只是眷恋这么简单了哟。
一等父亲，二等教师，三等写作者。无所谓追求，简单生活，简约工作，致力于做更好的自己，做尽可能多的让世界变得更美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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