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孩子（二）：父爱是座山

    父亲的爱，是一座山。

    如此说，并非只意味着它高大和巍峨，更意味着它的静默与凝重。说白了，许多时候，父爱总是默默。有时你能看见，有时你根本看不见。因为细小，你容易忽视。因为悄悄，你习以为常。因为不显山不露水，你甚至用心体会，也无力捕捉。然而，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父亲在，他对你的爱便在。并且，永不打折。这爱永远是一股正能量，不仅指引你走向更光明的方向，更随时供你停泊依靠。

    还记得《转角处的回头》么？故事说：那是我在上初一的时候，中午跟同学在楼下玩，不小心从一个台子上摔了下来，胳膊、腿全都受伤了，我同学吓得赶紧去家里找我爸爸。爸爸是个普通工人，非常要强悍也非常严厉，我有时候怀疑他是不是我亲生父亲，正当我疼得在地上叫唤的时候爸爸来了。爸爸看了看我的伤势，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安慰我然后搀我回家，而是冷冷的说：“大中午的不好好在家待着在外面瞎疯什么！”“没什么事，就是擦破点皮，不至于这么叫唤，回家给你上点药，看你以后还疯不疯了。”当着同学的面，老爸非但没有安慰我，还对我一通训斥，这让我心理很难受。同学好象看出了我的心思，对我说天下当父亲的都一个样，表面上对你不理不睬，其实心里特别关心你。我那个同学还说：“初一咱们军训的时候，我妈妈送我下楼，我问我妈妈：‘爸爸为什么不来送我？’妈妈说：‘你爸说了，又不是真去当兵，有什么可送的。’听完我妈的话，我心里特别失落，以为爸爸不关心我。后来，我出了楼门无意中往自己家窗户望了一眼，发现我爸爸正在窗户那里看着我。可能是爸爸发现我看着他，爸爸严厉地对我说：“别丢三落四的，忘带东西没人给你送。”赶紧坐车去！虽然爸爸的语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强硬，但是我心里特别暖和，觉得爸爸还是关心我的！”我听完同学的话心里好受了些，心里想虽然爸爸嘴上对我严厉，可心里一定还是非常疼爱我的。同学扶着我一瘸一拐的往家走，我望这爸爸的背影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眼看爸爸越走越远，再一拐弯就到我家了，就在爸爸拐弯的一瞬间，他回头偷偷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全天下的父亲，都是这个样。他隐忍，含蓄。他明明想给你，却又藏得很深很深。不为什么，他需要你坚强，他希望你能够独自去走天下。毕竟，你总要离开他，离开家。他希望你在离开家的时候，也能生活得很好很好。于是，你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常常发现他不近人情。该抱你的时候，他没有张开臂膀；该扶你的时候，他没有伸出手臂；该牵你的有时候，他并没有向前迈出一步。莫怪，他只想你早早知道，他不是你世界的全部，你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你可以自己站起来，你可以自己走得更远。是的，他要给你自信，还有更多的这辈子你看不见摸不着，但却用得着、也一直需要用的东西。

父亲不是老师，却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师。不要说父亲没有教过你，他存在便是一个最好的教授。他像苏格拉底。苏格拉底教育学生，没有固化的课程。他常常领着他的学生走出教室，亲近自然。他曾微笑着对弟子们说：你们去麦地里摘一个最大的麦穗，只讲进不许退，我在麦地的尽头等你们。弟子们去了，但等他们走到麦地尽头的时候，手中却是空空如也。因为他们一直在犹豫，总觉得最大的还在前头，结果不知不觉走到尽头还浑然不知。苏格拉底说，这块麦地里肯定有一穗是最大的，但你们未必能碰见它，即便碰见了也未必能作出准确的判断，因此最大的一穗就是你们刚刚摘下又放弃的。于是，弟子们恍然大悟：人这一生不就是要在麦地里摘最大的麦穗么？但因为患得患失，许多人都因为顾此失彼、东张西望而错失良机，最终一无所获。所以，追求最大，把握眼前的一穗才是实实在在的。无庸置疑，所有的父亲都时不时扮演苏格拉底的角色。他注重实践，而少海阔天空，作虚妄之言。他常常借助你的体验，甚至是辛酸和苦痛，把你领上正道，然后渐行渐远。他领你去溜冰，你滑倒了，他笑着立在一旁，只让你自己爬起来。他领你去骑车，你才摔了，他又急急嚷着希望你继续上车往前。他领你去爬山，他显得气喘吁吁、步履蹒跚，而总是喜欢让你冲在最前……你起初可能有怨甚至有恨，可是，你慢慢便会知道，正是因为他决绝如此，你才学会了溜冰，学会了骑车，学会了勇往直前。而正因为有了这非同寻常的体验，而今，你方才能够如板桥先生所说“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压不怕，打不怕，任何困境之中都能寻求突围，尔后有所成长。

父亲也像孔圣人。孔圣人带领学生去游春。说是游春，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山水之间。平平淡淡一汪清泉，经了他的一番宏论，却有非凡境界：水奔流不息，是哺育一切生灵的浮汁，它好像有德行。水没有一定的形状，或方或长，流必向下，和顺温柔，它好像有情义……如此这般，他得出结论：水是真君子。因为它还有志向，它善施教化。你不服也不行。你之父亲，也许平素他少说，可是一旦独个儿领你走出家门，事无巨细，物无大小，他总能说得滔滔不绝，甚至于意犹未尽。不必奇怪，他总希望你看到世界的全部，洞悉自然的所有奥秘。其实，你并不知道。类似这样的情境，他多数时候是作了充分准备的。他读书，他看报，他夜以继日，他废寝忘食，为的只是某一天，当只有你和他一起的时候，他能够给你一个引导。哪怕只是些微，他也希望正确，也希望借此为你打开一扇走向更广阔世界的大门，或是启开通向另一世界的一扇小窗。于是，你更多不是从书上或是其他什么地方，而是从他那儿知道许多，譬如四季有变更，气象有变化，人有生死，鸟有候留，鱼有大小，虫有好坏，光有快慢，花有花语，兽有兽言，蚂蚁知道团结，乌鸦也懂智慧……他是一部百科全书。你感觉他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他的模样普普通通，言语朴素无华，却常常字字珠矶，句句耐人寻味。

你有时候会莫名崇拜他。但其实，他活得也许并不太好。有时候他可能就是我们在电影《网络少年》中看到的那个父亲，卑微到众目睽睽之下斤斤计较于一块蛋糕的大与小，为几元钱的小费而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卑躬屈膝。甚至于，一个人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偷偷落泪。然而，更多人前的时候，你总是看到他的光亮，他的鲜活。你之所想，只要真正需要，他总是呕心沥血，尽可能多的满足。甚至于，将来某一天，他也许还会向你递一句悄悄话：书读下去就回家。尽管说得轻巧，却是一个承诺。是的，他只想告诉你：他心底，你最重——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你走了多远，永远有一个地方，有一间屋子，有一张铺好的床，有一张摆满了你喜欢的饭菜……在为你守护和等候。这个地方，就是家，他用两个臂膀竭尽全力担起的地方：一头担着责任，一头担着幸福和安详。你的，还有你母亲的。

也许，有一天你突然会说：他只是偶然成为我的父亲。是的，事实确乎如此。但你必须知晓，这个偶然的背后，却是他余下的所有时光。他一直向前，从不言弃；他总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总在给你和你母亲最好的向往。

他像一座山：只要存在，便有高度；因为拥有，所以厚重。他像一座山，因为爱得太多，故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