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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奇案:秀才幽会佳人,巡街和尚乘隙行凶,且看县令如何查真凶

命案破获多曲折,即便放到现在,有着先进科技和技术的协助,案件也总有陷入僵局之时。

有时命案破获就是在办案人员的灵光乍现,靠着这个灵光让原本陷入僵局的案件瞬间变得豁然开朗。在科技如此先进的现代,破案有时都需靠办案人员本身的智慧,更别说是古代。

明朝隆庆(明朝第十二位皇帝明穆宗朱载坖的年号)年间,湖广德安府孝感县(今湖北孝感,因东汉孝子董永卖身葬父、行孝感天动地而得名)发生了这么一起命案——

十七岁少女被杀案。

这起命案“破案”的速度很快,仅仅只是过去半日旋即“告破”。

此案看似简单,犯罪嫌疑人似乎也已是确凿无疑——少女的恋人。然而实则却是另有隐情,众人眼中板上钉钉的凶手实则只是替罪羊,凶手另有其人,且也让人大吃一惊。

孝感知县的灵光乍现,让犯罪嫌疑人得以洗刷冤屈。

后来,孝感知县抓获真凶的方式,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也是连连称妙。

真凶到底是谁?孝感知县又是用了一个什么妙招抓获真凶?

被冤枉之人与被害少女的纠葛

隆庆年间,孝感县有一个年方十八的秀才,名叫许献忠。

自从有科举的那一天,四五十岁考上秀才的比比皆是,甚至是五六十岁都还在童试(包括县试、府试、院试三阶段)摸爬滚打的读书人更是数不胜数。

十八岁的秀才,不论在哪个朝代,在哪个时期,都绝对称得上是天才,智商超群。

十八岁的秀才,可以说是前途无量,不出意外,除非江郎才尽,不然也有个举人出身,享有做官权力,正式踏入士族阶层,成为地方上举重若轻的举人老爷,就连知县都得给些薄面。

许献忠长相眉清目秀、举止斯文,虽说达不到貌似潘安的地步,但也差不多少,又有才又有貌,如此之青年才俊又有谁不喜呢?

能嫁给未来成为举人,更甚者还是进士的秀才,在当时这是多少女子的心愿,能成为官夫人,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对于当地富户来说,秀才就是一支潜力股,虽说这支潜力股不是绝对能够涨停,也有可能停滞不前,但至少有很大机会一飞冲天。

且秀才虽然只是半只脚踏入士族阶层,还没有做官的资格,但也有些许平民所没有的特权,譬如免徭役、见官不拜等,在当地身份也颇高,嫁过去也是秀才夫人。

雪中送炭要远比锦上添花要来得更加令人欣慰,更加让人铭记。

投资秀才,显然是一笔回报率极高的投资,一旦成功便是鸡犬升天,即使是失败了,再不济也是秀才亲家,在当地也不是寻常人能惹的。

故而,许献忠这位十八岁的秀才老爷的家,从早到晚都是门庭若市,求亲的人络绎不绝。

然而,无论对方家境多富裕,女儿有多美貌,许献忠都不为所动,甚至连正眼都不瞧一下。

难道许献忠不喜欢女人?

当然不是,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才子总是爱佳人的,美貌的女子谁又不喜欢呢?更何况还是千金大小姐。

许献忠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自己前途无量,不想那么快娶一个正妻,他的正妻再不济也要是官宦之女,断然不可能是对自己将来的仕途毫无帮助的当地小门小户。

许献忠虽然没有那么快娶妻的念头,却有一个私下往来的地下恋人。

彼时,有一位叫萧辅汉的屠户与许献忠同街而住,这个屠户自然与许秀才没啥关系,但是他生了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儿,年方十七岁,名叫萧淑玉。

萧家虽说不是镇上的富户,但相比于农户却是家境尚可,萧淑女也无需像普通农家之女一样抛头露面,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日只需在家学习女红,待字闺中。

萧淑玉素日最喜欢在临街的楼上绣花,然后开着窗户边绣花边看着街道上的人生百态,日子过得单调却很是惬意,悠闲。

一次,许献忠恰好路过楼下,恰好看到萧淑玉在楼上绣花,萧淑女又恰好低头看着楼下的街道,种种让人颇为称奇的巧合让两位陌生的人走到了一起。

四目相对,上天注定的缘分让彼此一眼定情,互生好感。

千金小姐入不了眼,大家闺秀入不了眼,偏偏是屠户之女入了许秀才的眼。

或许这就是天定的缘分吧!从这一天后,许献忠便常常有意无意径直往萧淑女楼下走去,眼神也总是往楼上看去,期盼着心心念念的那个她出现在窗前。

此刻他不知道的是,他那个想念的她,其实也日日在窗前等着他的到来。

两人都在思念着对方,在一起自然也就成为顺其自然的事情,随着时间的逝去,两人从曾经的对眼相望,到只言片语,再到情意绵绵,最后顺理成章在一起,成为了一对恋人。

若是放在现代社会,没有人会阻止一对恋人自由恋爱,也不会非议两人的恋情,当然前提是成年,若是未满十八周岁谈恋爱,这定然是不鼓励,也是不允许的。

古代社会,十三四岁结婚的大有人在,然而与现代社会恰恰相反,古人不反对早婚却反对男女之间私下往来,古人最讲贞节,也讲礼仪,三书六礼前,绝不允许私下单独见面。

不知何故,许献忠虽对萧淑玉一见钟情,但却并未名正言顺给萧家下聘礼,把她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三书六礼迎娶回家,而是选择与当时的社会道德背道而驰,将自己学的那些礼义廉耻完全抛开一边,与她私下往来。

许献忠这样做,对萧淑玉而言伤害极大,一旦他们的私情被人发现,萧淑玉必定会被邻里乡亲唾弃,名声扫地,再也无人敢娶她,而许献忠依常理也会被牵连,秀才之名恐被剥夺,然以当时的腐败环境,多半不会有事。

为什么许献忠对萧淑玉一见钟情,而不娶她回家呢?难道是萧家不许,当然不是,以许献忠的秀才功名,萧屠夫嫁女那绝对是高攀,他怎会不答应?

许献忠宁愿与当时的道德理念背道而驰,承受可能遭受的骂名,也要选择与其私下往来,多半只是他根本没有想娶萧淑玉的念头,只是为了寻找刺激而已。

以他的自傲,连当地千金小姐都看不上,更何况是屠夫之女呢?

与她往来,也只是垂涎于她的美色罢了,什么真情、爱情,那都是虚的。

萧淑玉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能抵得过见惯世面的许秀才呢?结局显而易见,萧淑玉很快便被许秀才的甜言蜜语给哄得头晕目眩的,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一点自我意识都没有,完全沉沦于其中,不能自拔。

欺骗姑娘的感情,许献忠实在是让人有些不齿。

更为可恨的是,许献忠不仅欺骗姑娘的感情,还骗了姑娘的清白之身。

一日,经过几日的感情培养,许献忠终于是按奈不住内心的邪恶欲望,流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本性,他暗示萧淑女,想进她房内叙情,说的是冠冕堂皇,实则真实目的不言而喻。

萧淑玉对许秀才早已是爱得死去活来的,别说是这个,恐怕让她抛弃家人跟着他私奔都没有问题,当许秀才提出这个问题,她想都没有想当即表示同意,再之后的事情也无需多叙。

就这样,许献忠不但与萧淑玉私下往来,甚至还私定终身。

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也为了方便日后的暗中往来,萧淑玉准备了一匹白布系在一根圆木上,把白布悬在楼下,这样许献忠半夜到来时,就可以抓住白布爬上她的闺房。

许献忠和萧淑玉就这样来往了半年多,期间身边的邻居都有所察觉,但因不是自家事也不多讨论,唯独萧辅汉还蒙在鼓里。

只得说许献忠此人实在有些渣,毁了人家的清白之身,还不打算负责,半年来都没有提亲的意思,为了心中的欲望,将萧淑玉的名声弃之一边,只在乎自己的私欲。

话说到此,对许献忠之后的遭遇也无需同情,孝感知县对他的那顿打,也实属罪有应得。

案发

许献忠的私欲,最终是害了这位为他付出了所有的懵懂少女萧淑玉。

若不是因为他的私欲,萧淑玉断不会在自己的窗口放置一匹白布,也正是因为这匹白布,让真凶有机可乘,继而害死了萧淑玉。

单凭这点,许献忠就算不是真凶,也是帮凶,牢狱之灾实属罪有应得,没什么好同情的。

一日早饭过后,萧淑玉母亲见女儿还没有起床,就上楼去叫。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萧母彻底呆住了,只见萧淑玉躺在血泊之中,早已没有了生机,身上的首饰也都不见了,房屋被翻得一塌糊涂,值钱的东西被不见了。

见此惨状,萧母顿时瘫倒在地,嚎啕大哭,萧辅汉听到妻子的哭喊声后,飞快地往楼上跑去,见到女儿这般惨状,也呆住了,同样跪倒在地大哭起来,嘴里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夫妻俩的哭声也引来了附近的邻里,震惊之余,也怜其萧家的遭遇,纷纷劝说夫妻俩要振作,不要太过悲伤。

这时,前来劝说的邻里中有一人素来对许献忠和萧淑玉的暗中交往看不惯,就告诉萧辅汉他家女儿和许献忠许秀才交往已有半年有余,昨夜听说许献忠在朋友家喝酒,很有可能是喝醉了酒与萧淑玉会面后,发生争吵,最后醉酒杀人,并抢走了她身上和房中的金银财宝。

萧辅汉听后,十分愤怒,当即赶到县衙状告许献忠奸杀女儿萧淑玉。

孝感县知县名叫张淳,他是明代有名的清官,时人“谓其敏断如包拯也”,以清理积案、善于断狱闻名,为人刚正不阿、清廉公正。

张淳接了状纸后,马上派捕快传来原告、被告及证人。

为免被原告、被告的证词所影响,造成先入为主,张淳先是提讯证人,也就是住在萧家周围的邻里。邻里接受问讯时,称萧淑玉和许献忠私下往来已有半年多,许献忠不可能奸杀。

至于萧淑玉为何被杀,案发时正是夜深人静时,众人难以知晓。

从证人口中大概得知许献忠与萧淑玉的关系后,张淳又提审了被告许献忠。

对于与萧淑玉有私情一事,许献忠没有过多狡辩便承认此事。

但是,对于杀害萧淑玉一事,却是矢口否认,怎么问都不承认,辩称他与萧淑玉私下往来,本来就担心别人知道,又怎么会做忤逆之事,操刀杀她呢?

张淳素以断案闻名,手上断的案子没有千来件,也有百来件,看人的能力还是有的,几乎是从面相、举止便可看出此人是否说谎,又是否是犯人。

他见许献忠面目清秀,性情温和,举止也斯文,与凶暴之徒压根搭不上边。

借着往日断案的经验,张淳知道如果凶手不是他,那么凶手很有可能是经常在萧淑玉楼下徘徊的人,因为凶手既然能知道萧淑玉会在深夜放下一匹白布,肯定是格外注意萧淑玉的人。

会在深夜出入萧淑玉的楼下,还格外地注意萧淑玉,那么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真凶。

于是,张淳就问许献忠:“你和萧淑玉往来时,有什么人在楼下经常经过吗?”

许献忠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本月有巡街和尚明修,常常在夜间敲木鱼经过。

说到这里,断案如神的张淳基本就知道了真凶是谁了,那就是巡街和尚明修。

知道真凶是谁,但是还要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无法定明修的罪。

想到这里,张淳突然灵光一闪,心生一计,之后他一改温和的面孔,厉声对许献忠说:“你杀死萧淑玉,还想狡辩?”然后命衙役打许献忠20大板,关入大牢。

张淳此举有两个意思:

一是避免打草惊蛇,让真凶放松警惕;

二也有惩戒许献忠之意,许献忠身为读书人,全然忘记礼义廉耻,与姑娘私下往来,还夺了姑娘清白之身,这对于刚正不阿的张淳来说是绝对不容许的。

虽然他知道许秀才是无辜的,但是他的行为是违背道德的,且萧淑玉的死也多少跟他有些关系,如果不是他与萧私通,萧就不会在晚上垂下白布,而若是没有这白布,凶手就上不了楼更不会杀她,于是便以此惩戒他一下,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为自己的错误行为负责。

破案

众人见许献忠入狱,以为此案就此了结。

张淳却暗中叫来两位捕快,问明修在何处住宿,捕快说在玩月桥观音庵前。于是,张淳对二人耳语一番,并说事成有赏。

张淳对捕快说了些什么呢?他到底是用了妙招让真凶明修伏法的呢?

当晚,听闻许献忠已经被关入大牢的明修,以为此案已了结,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便照旧像往常一样敲木鱼巡街,约三更时回去歇息。

行至桥上,四下一片死寂时,明修突然听到桥下发出三声鬼叫:一男叫“上”,一男叫“下”,一女低声啼哭,声音无比凄惨,甚是渗人。

做贼心虚的明修,听到女人啼哭声后,惊恐万分,误以为是萧淑玉鬼魂前来寻仇,慌乱之下忙坐在桥下打坐,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妄想用神佛用祛除内心的恐惧。

别说神佛不存在,就算是神佛存在,也不会保护这么一个丧心病狂,草菅人命之人。

就在他口念佛号时,女性啼哭声再次传来,边哭边叫:

“明修,明修,我阳数未尽,你无故杀我,又抢我首饰。我已向阎王告你,阎王命二鬼使陪我来取你命。现在若你付钱帛给我,并打发鬼使,就可以私了。否则我将再奏天官,定要你命,到时就算诸天神佛也难保全你。”

明修一听果然是萧淑玉来向自己索命,顿时吓得会魂不附体,当即答道:“现在首饰就在我住处,明日再买布帛一并还你,并念经卷超度你,请千万不要再奏天官……”

还没等明修说完,躲在桥下的两位捕快突然出现在明修面前。原来这就是张淳的巧妙计谋——雇佣一个妇人假扮萧淑玉的鬼魂,让她跟着两位捕快在桥下吓唬路过的明修。

明修本就做贼心虚,突然听到一个自称是萧淑玉的鬼魂来寻仇,他岂能不惊慌?

惊慌失措下自然是什么话都说出了,难敢有半点隐瞒。张淳不愧是断案高手,巧妙地利用人的恐惧,及对鬼神的敬畏,来让真凶自己说出罪行。

第二天,捕快搜出明修藏在破棉袄内的首饰,经萧辅汉辨认,确认是他女儿平时用的首饰。明修无可抵赖,只得一一承认杀人罪行。

原来,那晚许献忠去朋友家喝酒,并没有去萧淑玉的闺房,而萧淑玉并不知道此事,照往日一般垂下白布,等待他的到来。

谁料,萧淑玉没有等到许献忠,却是等来了一个想要对她图谋不轨的明修。

明修见白布仍然在外,便知道房内的姑娘没有等到她的情郎,遂起了歹心。

他借着白布爬到萧淑玉的闺房后,见萧淑玉十分貌美,更是色心大起,对着她说道:“小僧与娘子有缘,今日娘子若肯留我一宿,福深似海,德高如天。”

萧淑玉虽与许献忠私定终身,但也并非是一个随便之人,明修口出狂言,让她十分恼怒,自然不可能答应。

但是,萧淑玉也知道此事不宜声张,为了让明修赶紧走,她说可以给他一些财物,让他赶紧下楼。到嘴的肥肉,明修又岂会因为这些许财物就放弃了呢?

鬼迷心窍的他不顾萧淑玉的反抗,强行去搂抱萧淑玉,欲与她欢好。

萧淑玉岂能容明修胡来呢?便再也不顾此事能否声张,当即大喊起来。

明修见状深怕被人发现,情急之下便拔出随身携带的刀将萧淑玉杀死,然后乱翻一通,拿着搜刮来的首饰赶紧逃下楼去,之后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后续

真凶找到后,许献忠自然就被放了出来,但是为人刚正不阿的张淳也看不惯许献忠这种不讲礼义廉耻之人。

许献忠走前,张淳严厉告诫他:

“和尚杀死萧淑玉,该由他偿命。

但是你身为秀才,却私下和女子偷情,也应该革去功名。不过你尚未娶妻,萧淑玉尚未嫁人,虽是私下偷情,也如结发夫妻一般,更何况此女子为你垂布下楼,才误引来杀人凶僧,且她为你守节而死,并未玷污名节,也不愧是你的夫人。

现在你若想再娶,必须革去前程;如果你想保留前程,就将萧淑玉作为正妻,你收埋供奉,不许再娶。这两条路你该何去何从?”

张淳虽很想革去许献忠的功名,但考虑到萧淑玉这痴情又无辜的姑娘的清白,他还是给了许秀才一个选择,只要他答应娶萧淑玉为正妻,并答应为他保下他的前程。

在前途面前,许献忠选择接受张淳的建议:“以她为正妻,决不考虑再娶。”

张淳听后也不再说什么,当即放他回去,之后便向提督学道(督理一省学校教育及各种文化学术之事)禀明此案,拟判明修死刑,请求保留许献忠前程。

提督学道批示,同意张淳的判决。

万历年间,许献忠参加乡试,一举中魁,取得举人功名。

考取举人后,许献忠感念张淳在此前给了他一个机会,亲自去往他的府邸道谢。

张淳问他现在是否考虑再娶一个继妻,许献忠忙说不敢。张淳听到后,还是不忘提醒他:“你今日成名,萧夫人在天之灵定会喜悦无比。”

后来,与许献忠同年的一个举人为他做媒,为他纳了一名霍氏女为妾,仍以萧淑玉为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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