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风沙||乡关何处系列三【耶龙先生】&文海诗轩传媒倾情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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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龙先生

——节选自小说《乡关何处》

作者/大漠风沙

09

人鱼鬼的哲学传说

20世纪50年代，温度村有个前清秀才，名叫徐待招。他讲过的，中国有一个古老的哲学传说，关于人、鱼、鬼的存在：

 

　　人能存在于大地之上、空气之中。

 

　　鱼仅存在于水中，看不到人也看不到鬼。

 

　　鬼脱离了物质，可上天入地涉水。

 

　　鬼可以看见人，人不能看见鬼。鬼相对于人，如同人相对于鱼，想到人比鱼高级，你就会想到鬼比人要神通广大。

 

人有昼夜，鬼只有黑夜。人拂晓进入白天，黄昏进入夜晚，鬼和人恰恰相反。杜甫诗云：阴阳割昏晓，老百姓的俚语：鸡鸣鬼就跑。不管你信不信，鬼的早晨是黄昏，黄昏是鬼的早晨。

 

传说，人死后，命已被黑白无常索走，魂魄走在路上。还传说，“一魂走、二魂游、三魂留下守尸首”。

 

　　当晚，耶龙先生安排长子玉君给逝者的“一魂”指路。然后去土地庙，给游荡的“二魂”敬立牌位，称为“报庙”。

 

第二天黄昏，夕阳西下，乌金坠入地平线的豁口，将三魂汇聚送上西天，俗称“送盘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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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云--卢燕拍摄

10

太阳高吊的黄昏

　　早春的黄昏，18点后才会到来，时辰里叫日入。

　　太阳渐入地平线下，昏晓割出的黄金豁口，应在18点半。耶龙性子急，一个劲地低头看手表，硬要把鬼的早晨给提前到16点半，让黄昏高吊。

　　众议纷纷，叽叽喳喳，说耶龙你那是罗马表，还是马蹄表？嘁，手表是你耶龙的，时辰也是长你嘴的。有的哂笑他，诗人的早晨没有黎明，耶龙的黄昏不要星星！

　　常言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三哥悄声对玉君说：这时候一定要力挺先生，不能听走道儿的。

　　二妹夫玉君心中有数，听三哥这么说更有了底气，作为长子当即人前表态说：“大家不要吵吵嚷嚷了，先生定啥是啥，一切都听先生的”。

　　玉君这么说了，的确也是这么个理儿，更多的是对先生职业的尊重，议事可听七嘴八舌，定事就不能七舌八嘴。退一万步说，先生就是把中午当成黄昏，也得听先生的，先生说的道理就是硬道理。

　　大姐夫禹由和黑山头来的朱二子、徐枪、薛让也出来帮腔儿助阵，有的说，先生如果没点招数能出来摆事吗？瞎明白的人“不知马王爷有三只眼”，竟敢妄议先生？去坊间打听打听，你就知道先生有多神秘多厉害，先生把你祸害了，你都不知道是谁在陪你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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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引出力挺先生的话头，温度村的“大明白”，走到哪都会明白。他站在人群里，瞪着眼睛，严肃地训斥完一群瞎明白的，又拿回话头儿来，展示他的真明白，权威性地向外抖落儿爆料，真正的先生如何如何的能耐，个个都有降服怪力乱神的独门绝技。比如，先生神器有三宝：红朱砂、白公鸡、黑驴蹄子左后腿上那个好。先生手艺有三套：能掐、会算，时辰找。绝活有三招：除黑、破绽、会降妖。先生的顶级是做到钟馗，目前为止还没听说谁能做到。虽说没有钟馗捉鬼的本事儿，却都能拿出钟馗嫁妹的阵势儿。所以，先生随便给你摆上一道，都会吓你一跳。

　　耶龙先生闪到一旁，习惯性地看着腕表，低眉顺眼地私下向玉君诉苦说，“咱乡下人的钟点不准，干啥都大约目还磨蹭儿，你说4点，他敢拖到8点”。

　　说得玉君频频点头。

　　众议平息后，一切权力皆归先生！谁知，这位耶龙先生，是个得风能扬起碌碡的主儿，活生生的一个左倾冒进。没等到16点半，太阳还在热烈地照耀着，就急急如得律令般的叫唤。众亲友们自然围将过来听令，来回穿梭搬运，随耶龙先生去庙场做法事——送盘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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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耶龙先生想摆谱

民间送盘缠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简单起来随便找个人就会摆故摆故，复杂起来阴阳先生会摆出18般道场和36个程序。讲究的名望大的先生还要带徒弟跟助理，耍出大牌，摆出大谱，做起法事显得更为神圣。

 

耶龙先生65岁，属猴，黑红脸膛，人送绰号耶黑，1.87米的个头儿，大眼睛，厚翻唇儿，虬须连片胡子，腰带扎在肚脐儿下，挺着肚子敞着怀，身材魁梧得不像猴儿，倒像电影里的那个金刚。

 

耶龙还有个最突出的特点，长个麻子脸，小时候得过天花落下的痘印麻斑，天花烧出的麻子坑挂在脸上不添彩，但麻子坑落在大脑里，总要比常人多几咂沟回，峰谷错落出奇特的聪明，说话做事伶俐得很。

别人长麻子觉得磕碜，耶龙倒觉得长麻子是荣幸，是光彩。大而言之，他颇自信着说，我的麻子嘛！是共和国最后一批麻子。我的麻子嘛！还是共和国根除天花的里程碑，我的麻子嘛，更是世界公共卫生战胜3000岁天花的旗帜，我的麻子是分水岭，自我之后没天花没麻子，前有古人后无来者。

 

你看看耶龙自信的，长个麻子都能抬升到共和国的高度。小而言之呢？小而言之他又自嘲着说，麻子是我耶龙受宠的徽记，从小受宠的结果是麻子长在了脸上，不然就得长在腚上。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长在脸上总比长在腚上好，得意的他如同有粉擦在了脸上，忽悠得没长麻子的人都想立马长上颗麻子。

 

耶龙进一步解释说：“男孩子的麻子都长在脸上，女孩子的麻子都长在腚上”。这是有故事滴，小孩子出天花奇痒无比，象今天的新冠疫，爹妈怕孩子用手抓破，把孩子的双手反捆住，强制性物理隔离，孩子疼痒得嗷嗷哭叫，那个时代重男轻女，爷爷奶奶疼孙子，偷摸地给解开了手，解开的小手不自觉地就去抓脸，一抓一张皮，麻子坑就落下了。女孩子呢？没人疼没人管，反缚的双手只能挣歪着去挠屁股，麻子坑就落在了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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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龙的“麻子自嘲说”真假难辨，谁也没法去考证，反正耶龙脸上有真麻子，至于他说女人腚上的……，有人笑话他恬不知耻，拿自己的脸和女人的腚相比，也不嫌恶心。也有人拿这事讥笑他是否偷窥，耶龙哈哈一笑，麻子嘛！皇上长得，我凭啥长不得？皇上长得麻子，他身边的妃子也长得。耶龙深层的意思是说，康熙皇帝得过天花有麻子，苏嘛拉姑也得过天花，脸上就没有麻子。想取笑他的人不得不服气，耶龙巧舌如簧很能诡辩，也多亏他长脸大麻子，遮盖了羞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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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麻子能和康熙比，论讨生计耶龙和康熙肯定没法比，岁月蹉跎，山道中削，耶龙的日子也如麻子坑一般，被生活苟且的磕磕绊绊。头半个世纪耶龙在黑山头种地，后十年抡镐头，耍大铁锨，最近几年熬上了跟班叼香烟儿，再后来也就是现在，入行单挑儿被称叫师傅或先生的没两年儿，混得还没徒弟，没助理。但虚荣心和法事的神圣，让他还想摆摆谱儿。

他把长子拽到一边，神秘地说：“想办好这件事，得找一个声音洪亮的人念《通关文书》”，四下寻找，没人敢应承。

看耶龙先生的神色和嘴脸儿，明显欺长子不懂，吓唬长媳心中的怕相。再找，还是没人干。不是没人干，人们忌讳他装神弄鬼，孔子说了，敬鬼神以远之，若是正式告别的致词，谁都会义不容辞。(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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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采】

廖凤升，笔名大漠风沙，内蒙古林西县人，毕业于赤峰财校。喜好听音乐、看电影、观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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