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荣【淙子】文海诗轩传媒倾情鉴赏

鉴赏

淙 子

文/李桂荣

不生长在农村，不知道什么叫淙子。不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人，也没有对淙子的印象。

我是五七年出生的，生活在贫困食不果腹的年代，为了填饱肚子改善生活，人们想方设法捞鱼摸虾，为的是让餐桌能丰盛一点，护淙子也就成了那年代一种特定的现象。

我们兄妹生活在外公外婆的家乡，远近统称刁家网，这里之所以成了共产党的活动场所，地下党的乐园，就因为刁家网远离城镇，地处穷乡僻壤，沟壑纵横，河网密布如罗网，日寇伪军和国民党部队进入了该地区就像进了千罾万簖的鱼虾，逃不了的。

外公家就住刁家网东翼的龚家垛，自我记事起就没见过外公和外婆，我们的住房紧挨着舅舅家，坐北朝南，仅几步之遥的。屋后，就是一条东西大河，河水那个清呀，常常可见小鱼小虾在水底嘻戏、觅食，河的两岸蒿草、芦苇和签棵草从春天发芽到秋就是一片葱绿的青纱帐，按现在的时髦话就是绿色景点呀，美不胜收。

冬天到了，仅仅几次严霜，青纱帐黄了，遍地是枯草，乡亲们把芦苇、签棵割的整整齐齐的放在河坡上晒，然后捆好，烧饭，河里剩下部分乱糟糟的蒿草也有大用场，这就是用来护“淙子”。

屋后的河只听大人们叫它“北港”，按现在来看，充其量不够是只能算作腰沟，它阔有二十多米，向东去几百米与几个小圆池塘环环绕绕，向西去也仅二百多米，但它却是附近较大的河流，其它村前庄后有水流的地方，无非是比现在足球场大小差不多的池塘或呆水沟，农家人一年360天就吃这河水，汰衣服和猪牛饮用水也用它。

住在大河边的人家占了得天独厚的优势，水况比一般人家要好，鱼虾也多，这段河岸又有一个大拐弯，妈妈认定在这里护“淙子”鱼肯定多。

蒿草被从河里割下后，大人们把它整齐的捆好，一般一手抱为一捆，也是隆冬季节了，还有一些山芋枯藤、豇豆、扁豆蔓藤，事后再把树上多余的树枝割下来备用，这些都是用来护淙子的辅料。

往往选择一个晴好的天气，全家老少就上阵动手“护淙子”了，冬天的晴天毕竟气温高一点，放淙子难免淋湿了单薄的衣服，即使湿了总比阴雨天好受多了。

全家聚集到河边，家中的一些小型农用具也拿手了，钉钯铁叉和锯子。

护淙子开始了。

先把备好的蒿草、枯蔓藤一捆一捆的往水里放，枯蒿草往上浮，大人们下水前把裤脚卷得老高老高，光脚下水，那时根本没有靴子，在这刺骨的冰水中脚早就冻红，麻木了，真不好受。但顾不了这些，大人们先下水踩在将要上浮的草上，然后好让妻子、小孩纷纷从岸上把大一点的树枝接过来压着，枯草、树枝总算被稳定的压下水面了，再接着把准备好的“树枝”签棵草、蔓藤，七手八脚的用钉钯铁叉向河里叉，大一点的树枝树条当场用锯子分割开，经过这一番努力，淙子就做的差不多了，这就是为鱼做的窝，为防止涨落潮和大风，往往还用绳子、铁丝扣上一块大石头，一头扣岸上，一头抛在淙子里面，起稳定作用，不被风或水流移动，待上一个月或两个月时辰就可以起淙子收获鱼虾了。

乡下最不缺的就是打鱼人，别看那个年代贫困，人穷，粮食产量低，但沟沟塘塘有打不完捞不尽的罗汉小鱼，这就丰富了无数人家的餐桌，一年接一年，一天又一天，人们也就是这样挨着撑着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荒、寒冬。

冬至后开始数九了，这才是真正的冬天，那些年头的冬天真寒冷，霜在田野上白了一层，仿佛就像一场雪，大河小塘里的水都结成了冰，河面成了小朋友们的溜冰场，淙子在冰冻中也成了一座座小岛。这种气候，正是起淙子的最佳时段鱼也怕冷，都藏在淙子里。

无论哪家起淙子，岸上河坡上总是围着一拨又一拨的男女老少看热闹的人们。敲开厚厚冰，然后把大拉网围在淙子四周，紧接着打鱼人就会用竹蒿在淙子里乱打乱敲碰冰，这时河面上岸上的人们都在叽叽喳喳，谈论着各自感兴趣的话题“取鱼乐呀”！

打鱼人的竹蒿上装有一个铁钩，站在水岸上就能把树枝蒿草和蔓藤拉上来，有的扎的紧的蒿草被拉上水面，还有活蹦乱跳的鱼随草拉上岸，这时小孩们最活跃了，纷纷去抢抓小鱼小虾，衣服上满是泥水，尽管大人们嗓门都喊哑了叫他们上岸，可他们哪听得进？手冻得又红又肿，但抓到一条条小鱼小虾就塞向脏脏的口袋里，他们忘记了寒冷，顾不得脏脏的泥水。

草拉得差不多了，拿着竹蒿的人又继续在围着的网内猛敲，一是为了把冰敲碎，也是把鱼从睡梦中惊醒，让它们活泼起来好随网拉上来。

拉网的时候，人们的情绪到了高潮，大家都屏着气，无数双眼睛直盯着鱼网，鸦雀无声。网的两头各有两个人在拉网，他们齐心合力。此时只听船长的叫声，“快拉快拉”。网被飞速的收上岸，网兜终于露底了，“哎呀！白花花一片”。大、小鱼虾活蹦乱跳，人们也开始惊叹了！

上岸的网兜里什么鱼都有，鲲鱼、鲤鱼、白链、白鲫、昂刺、鳑鲏、罗汉，还有黑鱼。

起淙子有规矩，家鱼包括草链、白鲢、鲲鱼归生产队、大队，野鱼、杂鱼由鱼船和农家分层，黑鱼、鲫鱼属野鱼类，昂刺、罗汉、鳑鲏鱼属杂鱼。一个淙子有时可以起上百斤鱼，除了家鱼归集体，再分了给鱼船，农家往往也能分到20斤、10斤、8斤的。

分了鱼后，农家人大一点的舍不得吃，把黑鱼、鲫鱼杂鱼选大点整齐点的拿到市场上卖了，然后顺便捎点油盐酱醋回家。

当天或第二天，乡亲们家家都喜滋滋的改善生活了，在那严寒的隆冬，毕竟吃鱼成了很奢华的生活，但乡亲们家家都有一个共同点，“有福大家享，不吃独食”，没有淙子的人家也和有淙子的人家都有鱼吃，鱼上岸后，除了卖了的，当家人把小杂鱼分成几个份，叫孩子们或妻子挨家挨户的送到没淙子的人家，让左邻右舍也尝尝鲜，改善一下伙食。

鱼虽小，但味道是一样的，寒冷的冬夜，家家炊烟，鱼味飘香，接着家家传来欢歌笑语，整个村子热气腾腾，人们虽然生活困难，但他们自有乐处。虽是严寒的冬天，但让人感觉到处处温暖。

护水淙，已成为历史，但在我脑海里仿佛就在昨天、今天！

护水淙、起淙，让人在寒冬中感受温暖，在饥饿中体验快乐。

怀念那个有淙子的年代！

完

关于作者

李桂荣 70后，军人

服役期任副班长、班长

82年退役回乡任村党支部书记，2001年考入泰兴市横垛乡政府,2017年退休。2015年学写作，纪念抗战70周年征文获泰兴市三等奖,2017年征文获泰州市二等奖,2018年征文三篇获泰兴市二等奖,2018年加入泰州市作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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