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人生 诗意生活
第18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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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腊月二十三，我想娘了。想起了娘在世时，每年到这几天忙碌的身影和手指肚裂缝纵横但不失灵巧的永不停歇的手。娘的手永远印在我的脑海中。
娘的手是医生的手。娘十四五岁时和姥姥学会了给婴幼儿祛风的医术(老家叫截风)。娘少女时，泼辣，胆大心细。姥姥身体不好，有病时，娘常顶替姥姥行医。两年后，娘的医术比姥姥精。娘和爹结婚不久，我村人知道娘会截风，但因为是新媳妇，又不知道娘的性格，不敢直接请娘去，而是捎话问娘愿不愿去，娘知道后就主动去。娘医术高，性格和顺，到后来我村人谁家有初生婴儿都请娘，我村大多数人家的两辈人都是娘给截的风。娘热情、仁慈，不论半夜五更，随叫随到。那时人们生活困难，也就是婴儿过满月或百岁时请娘吃顿饭，有的人家不过或者不请，娘从来不说，况且娘也记不清都给谁家孩子截过风。姥姥不到四十岁就常病，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在娘的精心护理下，姥姥活到六十多岁。姥姥家的人都说多亏了娘侍候的好，多亏了娘勤快的手。亲邻们谁家有病人也常请教娘什么病该怎么保养，怎么护理。
娘的手是绣娘的手。娘的绣功在我村堪称一绝。娘的绣品分粘花和绣花两种，小孩的虎头鞋，虎头帽，枕头顶多是粘花。枕头顶图案以花开富贵、莲年有余、抱大鲤鱼的胖娃娃以及梅花鹿等为主，鞋帽则做成栩栩如生的小老虎的样子。绣花鞋、帽子、荷包(过去人们带在裤带上的装饰品)、灯树罩子、衣服的大襟角、手帕多数是绣花。帽子和鞋以孔雀戏牡丹和凤凰展翅为主，其他的图案以花草为主。印象最深的是娘的一双鞋上的蝈蝈吃露水的图案，蝈蝈爬在草丛上，一腿蜷，一腿伸，眯着眼，歪着头正在吃露水，那个惬意和满足的样子真是活灵活现。娘的绣品真是“绣线挑来似写生，幅中花鸟自天成”啊！我村的女人们经常到我家和娘学绣活，或者把娘的绣品拿回去她们照着做，但都不如娘做的好。
娘的手是裁缝的手。过去人裁衣服的工具只有木头尺子，粉线袋和剪子。娘裁衣服只量肩宽和身长，胸围腰围用眼一打量，用手一比划就心里有数了，然用就在布上用粉线袋摔道道，再就是下剪子裁布。娘缝的棉衣贴身暖和，几乎不灌风，并且下摆平齐，衣领板挺。
亲戚和厚邻们谁家孩子结婚，都争着请娘给做妆新的衣服，并且以能请到娘为荣。娘做的妆新衣服不但合身而且大方漂亮，尤其是桃圪塔后面盘的蝴蝶和大襟角的绣花，简直是活灵活现，令人啧啧称奇。记得每到腊月，娘就让我们其中一个孩子吃完晚饭先睡下，然后娘就拆棉衣，洗面子，让两个大点的孩子一个烧火，一个在锅上烤棉衣面子，娘在炕上撕棉花，续棉花，等面子烤干了，娘把棉花套子也弄好了。再就是缝棉衣，等缝好了也就后半夜了，第二天这个孩子就能穿新棉衣。到过年时我家孩子大人都能干净整齐的穿上娘缝的新棉衣裤，亲邻们都佩服娘的手快。那时我家八口人，加上爷爷和姥爷共十人的衣服都是娘一人亲手缝制，每人两套棉衣，两套单衣，两双鞋。也就是说每年娘至少要缝四十身衣服，二十双鞋，这还不算替别人缝的妆新衣服。这是多大的工作量啊！现在想想娘的手真是神了，这么多的衣服，娘一针一线的是怎么做完的？
娘的手是厨师的手。老家的传统菜是八大碗。娘的拿手菜是梳背子，大煎豆腐，杂货丝子，虎皮丸子和假鸡腿。每到过年或亲邻们办喜事时，娘常被请去做菜。娘做的素菜颜色和味道都象荤菜，吃席的人好多人吃完了还以为是荤菜。娘还有一手绝活就是擀豆面。娘的擀豆面细、长、筋，味道正，爽口耐饥……，是别人比不了的。娘知道我爱吃娘的擀豆面，我工作后，每次回家，娘都要给我做。直到娘去世前两年还给我做了一次，但这次没做好，发粘了，我知道娘是真的老了，没力气了。娘看着碗里的面，喃喃自语的说.：“咋成这样了，咋成这样了？这咋吃呀！”。我怕娘伤心，赶紧说：“好吃，好吃！和以前的一样……。”娘掉过头说：“老了，老了，真的老了，没用了，你再也吃不上娘的擀豆面了……。”我分明看见了娘眼角的泪，这是慈母的怜儿泪，是伤心的泪……。娘说的对，这是我最后一次吃娘的擀豆面。
娘的手有灵巧的也有笨拙的、有快的也有慢的、有刚劲的也有柔软的，但无不是操持家务的手、是怜儿爱儿疼儿的手……。娘的手是天下最伟大的手、是撑起家和一片蓝天的手……。我再也见不到娘的手了，梦里也见不到了。只能在断断续续的回忆中记录下娘的手……。愿天下人永远不要忘记娘的手！
【组稿 郭利 责编 范文学】
作者简介：姜宝千，山西广灵人。自幼喜爱文学，初高中时酷爱诗词和古文，近十年喜欢传统文化。作品见于《中国乡村》、《左云文艺》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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