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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节特刊|| 王祖远:遥远的父亲(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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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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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汪葆夫

父亲节特刊

编按:他或许相貌平凡,但对你露出的笑容总是溢满宠溺;他或许谈吐并不优雅,但絮絮叨叨的都是对你的关心;他或许自己勤俭节约,但却从不对你吝啬……他就是这世上最爱你的男人——父亲!我们长大的过程,也是父亲历经衰老的过程,他的背渐渐不再直挺,双手再也不能把你举过肩!然而不论时间如何流逝,曾经为你遮风避雨的港湾,他始终守候在原地,等待你的归来!


遥远的父亲

王祖远

01

喉管一酸,泪水悄悄滑出。

年轻人心悸了一下,四百公里外板着脸的父亲脸孔突然跃然脑中。

年轻人愣了一下,母亲不是说近来父亲脸上常有笑容?他轻轻甩一甩头,企图将箝制他多年的父亲的五官甩出脑神经。

可年轻人不但无法清除父亲严厉的影像,头甚至因此疼痛了起来。

疼痛由细微逐渐扩大,剎那间宛如万箭穿心,年轻人都能感觉到胸腔里鲜红的血兀自在血管里面冲撞,似乎只要找到一个出口,由它汩汩流着,就能减缓疼痛。

年轻人的眼睛盯着手上厚敦敦的书,书上写着导演少年离家的那一回眸,竟成了和父亲永别的一瞥。

无言两字陡的如针刺进年轻人心里。

那是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一切都没道理了。

但他出生在改革开放时代,他一直都想开口跟父亲说话,可是每每见到父亲,父亲无形的手一直将他往外推,推出一条比马里雅纳还深的海沟,在两人之间。

父亲的眼睛一向只看到他认为有价值的事物,满分的成绩,状元的名次,一如他自己第一志愿考进赫赫有名的大学。

但他不是,一直都不是可以让父亲提起的骄傲,他的喉管因此自动安上锁,只要见到父亲,立即扣上。

多少年来,他竟没能有机会开启他的口。

记忆里的父亲总是对他斥责,他总不明白父亲为何不能像母亲那样给他温暖与鼓励。当他在书店读到兵马倥偬年代,许多人只是出个门买东西就此便与父母离散,年轻人因而茫然,倘若自己生在那个年代,遇上那样的事情,会不会憾恨命运的乖张?

那么,即便生活在父亲总是斥责挑毛病之下,也好过别离后眼神里的一脉绝望吧?

所以,无论父亲如何苛责,都要没有情绪的接受,是吗?年轻人无解,但心底有微微的悲哀。

许多年后导演进入中年,沉在他心里的是怎样的悲凉?年轻人真想知道啊!

翻著书,年轻人感觉自己彷彿便站在那户门前,转身就会与家脱离关系,一时心下戚戚,眼泪就要滑出眼眶。他赶紧拿著书低着头走向柜台,结帐踏出书店,首都耀眼的阳光自头顶洒下。

明明一切光明灿烂,可为什么眼翳灰暗?

年轻人垂眼看了手上的书,不禁深深感叹,那时代真是晦暗无光的年代。 
倏地,年轻人忽然想到自己十九岁负笈北上,那年父亲岁数正是四十九。

高中三年,他只有一个目标,离家远远的。

只要到了外地,父亲再也箝制不了他,因为他十分明白,父亲是强者,主宰家中一切,从来不会低头示弱,必然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来到北京之后,母亲的爱与关怀依然随时传送,而父亲与他,当真隔了溪隔了沟,井水不犯河水,各在所属的空间生活,互不干扰。

年轻人想,这样也是一种幸福。

几年下来,年轻人以为自己够壮硕,已经禁得起任何时候从记忆里跳出来的父亲的责难。没想到,一本书,一段叙述,一对父子的错身,便是战场上千军万马朝他而来,那雷霆万钧气势教他招架不住,速速逃离。 
                  

02

走出书店,年轻人心中仍有海啸。

原来,心底深处对于父亲犹然残存割舍不掉的亲情,尽管他是那样不愿意回到从前的日子。

亮晃晃的日光令人耀目,有一瞬间,年轻人愣在路边,差点将车水马龙的人民南路,视作跨不过的大江大海,心底涌起畏惧,不敢跨出脚步。

明明来往的行人脸上都带着灿烂笑容,明明一切平和,怎还有噬人的恩怨,将人拉成两个世界?

年轻人想起和父亲之间那道跨不过的鸿沟,实在莫名。

中学时期,他一直觉得世界最大洋的广漠,和他与父亲的距离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太平洋的东西岸至少还有各式美丽风光,他与父亲相互张望的两处,根本没有水域,却也能冷冽如北地冬日结了厚冰的河面。母亲总在他耳畔说着父亲的好话,母亲说父亲是疼他的,褓抱时期总不许母亲的视线离开他,他的安全父亲看得比什么都重。

是这样的吗?

那么,那年赶他出门的是谁?

倘若他真在那个午后开了门出去,父亲还会在意他的安全吗?

高一上学期某个假日午餐结束后,他带着待做的报告资料就要出门。

“爸,我要去同学家做报告。” 

“做什么报告?自己不能做?就要去同学家?” 

“我们这是小组报告。” 

“他跟同学说好一起做……”母亲帮了腔,依然无效,父亲那个人,随时都能翻脸不认人。

“你不要以为你这是爱他,告诉你,你这是害他,你看他被你害得书读成怎样?” 

“他们的功课就需要做报告,他得完成啊!”母亲总是忍着。

“高中考不到第一志愿,还做甚么报告?” 

父亲的话在他心里敲出一个窟窿,他的学校就算不是第一志愿,可也有学校的课程要求,难道没考上第一志愿,他就不需好好读书?

父亲若真是这样想,又何需让他注册入学?

他觉得好笑,为父亲那滑天下之大稽的说辞。

他兴起不与父亲缠斗的念头,反正他已尽到自小所接受的教导,出门必告父母,父亲要如何,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拿起资料与书本,深深吸了一口气,读书学习不是为父亲是为了自己,既是为自己,就一定要勇敢做自己。

他的手才握上门把,父亲一番比圣母峰上长年不融的雪还酷寒的话便射出来。

“你要是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 

父亲绝到没让他有转身的余地。

他不敢强硬扭头拉开门就出去,满肚子乱跑乱撞的乌烟瘴气,他连吐出一口的念想也没,就那么憋着闷闷的瘫坐在鞋柜上,望着不再吐出半句话的父亲绝决转进卧房的背影,他握紧的双拳,几乎要捏碎了自己的手指头,腹腔里的胃因此狂叫起了一阵阵痉挛。

家里父亲有至高威权,母亲纵然于他有再多不舍,依然无力可回天,只能等待狂风暴雨之后的天晴。

母亲为了缓和他的情绪,开口要帮他修剪头发,他也想藉着母亲的手轻轻抚平纠结凸皱的五脏六腑。

他坐上椅子,母亲拿了一张报纸,在对折处剪了一个大洞,套过他的头卡在脖子上,像往常那样,母亲以夹子夹住脖子附近的空隙,然后开始帮他剪发,客厅静得他都听得见头发在发剪下断裂的声音。

如果能够,他多么希望自己是剪下的发屑,自此也铰断和父亲的联结。

突然之间,疼痛从耳廓散放出来,那个痛感一袭上脑海,母亲的手就离开了他的头部,放下剪刀,随后他感觉母亲很细心的检查他的右耳上方,又是拿面纸擦拭,又是在他看不到的那处抹上小护士。

“唉呀,剪到耳朵了,对不起喔,你会不会痛?会不会痛?”母亲的心疼宛如剪到她自己。

他没回应母亲,他顺着母亲的话想着会不会痛?

痛吗?耳朵痛?还是哪里痛?

然后他心疼起母亲,到底她也被刚才父亲那个绝裂吓坏了。

03

那之后,年轻人越发不愿和父亲照面,没考上第一志愿,真的让父亲那么没面子吗?难道没有任何优点值得被父亲看见?

父亲似乎也在自己那一番话里自我阻隔了,从此更不曾主动对他开口,甚至看他的眼神也更多了怒气。

年轻人不懂,父亲的眼底何以暗藏了那么多箭,总在他还措手不及时便射出来,致使他在完全不知所以然时便已中箭倒地。

回想起刚进入初中时,自己对于学习信心满满。但有时猛然和父亲四目接触,便敏锐察觉到父亲目光里乍然现起的雷电,可他还来不及能闪躲,父亲便雷鸣似的骂起了:“聪明的人是自己创造问题,还能去找出解答,只想等着别人来教的人是笨蛋。” 

他很委屈,他只是拿个数学题去请教父亲,父亲劈头就敲得他非傻不可。

“笨哪,这么简单的题目也不会。” 

迎着父亲犀利的怒视,他感觉自己脆如战场的蝼蚁,只能茍且偷生。

后来,不知不觉竟就惶惶不可终日了。

母亲一直是他的依靠,所有快乐与不快乐,他只能和母亲分享。他清晰记得,小学第一天母亲送他去学校,还在教室外陪伴多时。第一天的回家功课,母亲本是一旁陪着他写,他仰起一张笑脸跟母亲说话,却见从房间踅出来的父亲,掷来一个炸得他满身是伤的冲天炮,“做功课不需要你陪在他身边,让他自己做。我以前读书有谁陪我?” 

这话父亲虽是对着母亲说,但爆炸威力硕大无比,炸了母亲,也炸伤了他。母亲对他的关照从此窒碍难行,当父亲在家时。

他心里十分清楚,母亲倾给他满满的爱,甚且企图补足父亲那一份。

为了解析他的数学问题,忙碌一天后的母亲捧着初中数学课本在灯下苦思的画面,时间过得再久,影像仍然清晰烙在他脑中。

那时他对父亲敢怒不敢言,他不明白他是父亲的儿子,父亲为何不能像母亲那样将他疼入心里?

母亲说:“你要体谅爸爸,他从小失去父亲,没享受过充足的父爱,奶奶没读甚么书,他甚么都得靠自己。” 

没被父亲疼够的孩子,长大后不知道如何成为别人的父亲,不知道如何疼爱自己的孩子吗?

那时他不以为然的撇嘴冷笑,母亲为了帮他解开心里的结,总是苦口婆心,甚至不厌其烦一再提起,小时候父亲为他买麦当劳儿童餐的陈年旧事。

“小时候爸爸很疼你,有一次他下班回来,刚开门,你吵着要麦当劳,他连门都还没进,转身就开车去帮你买,奶奶说就快吃晚饭了,他还是去,那时外头下着雨,结果他才出公寓大门就滑了一大跤,是隔天楼下许妈妈说了我才知道,爸爸那一跤摔得还不轻,好几天他都要撑着腰走路。可他就是摔了跤也还是去麦当劳给你买儿童餐,还一次就给你买了两份。” 

“没记忆。” 

年轻人想起当时如此回应母亲,那太过遥远的事件,已从他的记忆翻飞出去了。

那时初中的他很羡慕同学的父子关系,他喜欢去同学家,同学的爸爸和同学有朋友一般的互动,他既羡慕又盼着也能融入他们之间。其后每当脑海里浮现同学父子相濡以沫的画面时,年轻人似乎也看见一旁眼角噙着眼泪不敢哭出来的自己。

年轻人一直没跟母亲说过,初二那年,有一次母亲不在,父亲来看他作数学,父亲站在他身旁,他感觉一座即爆出熔岩的火山就在自己左右,他因那将崩塌的火山而颤栗,竟感觉要腹泻了。

“爸,我肚子痛,要去……” 

“坐马桶的时间也可以算数学。” 

父亲连一丝丝喘息时间都不给他,他抱着数学课本在厕所里哭,因为害怕被父亲听到而咬着衣袖,直哭到到喉咙干痛。他咬紧着牙只让自己的心听到哭声,眼泪则一波波漫过脸颊垂挂到下颔。临出厕所时,还得对着镜子洗一把脸,把所有泪痕抹平,让一切船过水无痕。 
                             

04

七月的午后,城市上空日光舞动,带起一道道光芒,不时晕着行人。

年轻人偶一抬头,即被炙热阳光刺着,方才在书店翻阅那本书时,书里的文字,便似这般闪烁光线,不断刺向他,“过去几十年来,我们没问过所爱的人他心里的痛……” 

年轻人恍然,过去多少年,他也没问过父亲心里的痛。

年轻人记起很早就知道父亲幼年丧父,那时他揣测这是不是父亲心里很深很深的痛,痛到父亲无力承受,痛到只能以武装自己来巩固他身为父亲的地位?

如果不是后来母亲道出爷爷早逝的原因,他想他会一直以自己的想法去揣度父亲心里的痛。

他以推甄进了心目中的第一志愿校系,临上北京报到前,母亲才说开父亲绑住一家人的结。

“你爸爸小时候活泼好动,夏天天气热,他特别爱跑去小溪玩水,那次不知怎么的上游的水突然暴冲下来,五岁的他反应不过来,被暴涨的溪水带着载浮载沉,你爷爷听到消息赶来,在千钧一发时刻他想都没想就跳进溪里抢救他的孩子,可在你爷爷刚把小孩托给岸上的人,自己都还来不及上岸,就被大水冲走了。” 

“后来……” 

“后来,就是你知道的,你爸爸就没有了爸爸。” 

母亲道出这段父亲失怙经过后,他离开了家,十年来只剩下年关回去围炉团圆,父亲依然是沉着一张脸,不言不语。

他体谅父亲的孤僻难以亲近,是肇因于自责爷爷的因他而死,但父亲因此不愿意多爱他一些,则是他常久一直耿耿于怀的事。

前不久梅雨下个不停,日日踩着泥泞出门上班,有几回险象环生的滑脚踉跄经验,那当下,母亲转述过N遍,父亲雨天为他赶赴麦当劳买餐而滑跤的影像,竟就自动浮现眼前。年轻人不禁想到,难道父亲因那件事而心头蒙上阴影,害怕因为太过疼爱他,终会步上爷爷为爱子而丧失生命?

而立之年已过的年轻人走在车水马龙的路上,看见一个长者蹒跚下着公交站阶梯,不知怎的,年轻人忽而想起初中课本里那篇朱自清的“背影”。

日光晃动许多人影的街头,热风如浪不断袭来,车轮辗过的笔直路面冒着热气,年轻人很想找一个朱自清背影的背影,无论是矮敦敦或是胖呼呼,那个上上下下月台,为孩子买来橘子的父亲,是他梦中父亲的模样。

而自己的父亲呢?如今又是怎般模样?年轻人脑中一片空白,即便大半年来每次和母亲通电话时,母亲总雀跃陈述父亲经过宗教信仰自解心结,已是笑容可掬的弥勒面容。

年轻人临下阶梯又顿了一下。

如果父亲当真临老转了性情,何以方才在书店里撞进脑海的父亲影像,仍是旧日那样死板板的扑克牌五官?

年轻人下到站里,冷气吹来透心凉,心思渐渐清明。

二○一五距一九七九已是日光遥远,他与父亲都不是生在战乱年代的人,不该复制那种不得不的时代悲剧。

或许,下个月,离家后十二年,从来不曾回去的,属于父亲的节日,该南返一趟。

年轻人如此决定。

王祖远简历
王祖远,重庆人,退休教师。热爱文学,近年在《牡丹》、《辽河》、《中国铁路文艺》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多篇。闲时研究文史,有多篇文史作品在省、地级刊物见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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