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闵盼龙
配音:刘 力
我的父亲母亲
——《进城》
我的娘,今年已50岁了。满头已尽是华发。在她满头白发下,是她日渐苍老的面庞。尽管母亲那面庞像是一片憔悴的枯叶,但是她的眉宇间却总还留有一种储蓄的光亮。尤其在她每天见到她的儿子的时候。
娘是外爷的二女儿。外爷有5个女儿,一个儿子。娘小的时候,学习很刻苦,没注意将眼睛给学坏了。他的父亲,我的外爷,名叫王秦冠,是当地很有名的语文教师,常年在五中(崇凝镇中学)教学,家里只剩下了外婆一人去料理。很是辛苦。后来,母亲干脆就辍了学,在家里帮忙给外婆料理家务。也就是这个原因,母亲结婚很早。听外公说,他是城市户口,当年有一个政策:子女的户口可以跟随父亲。于是,外公就将他所有儿女的户口都转成了商品粮。唯独,没有母亲。当时,母亲刚刚才和父亲订了婚,按照我们长寿塬过去的习俗,订了婚的,是不便轻易要改的。母亲,也便没有和父亲离婚。就这样,只有母亲一人留在了农村。
我的爹,今年已54岁了。他那苍老的身躯和一头华发下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黄色沙漠。他沧桑的眼里总是布满着血丝,仿佛是敞开着的伤口。这是他为了我们家常年劳累的结果。爹是个很要强的人,一生不愿意求人办事,他是我们家的“老黄牛”。父亲没啥文化,全凭一身蛮力奋斗着一辈子,是个地地道道的庄家汉子。可能是因为母亲为他毅然决定留在农村的缘故,父亲便开始有了进城的萌芽。
有一年,渭南渭河洪水猛涨,直接都蔓延到了龙源新村的部分地段的地基。可父亲还是住在那里。他说,只有老城的房子便宜。也许是老天眷顾,有一次父亲回塬上看望我和母亲还有妹妹。恰巧的是,在父亲离开龙源的某天,他住的土坯房子就倒塌了。
还记得当年,母亲和我一起去拾果子的时日。那些天,正是采摘猕猴桃的季节。等人家采摘完后,母亲便跨上篮子和我在山沟里的地里拾人家洒落或是漏摘的果子。那天忙活了一天,不知怎么的,母亲突然被土坑绊倒,脚踝肿的厉害。但是,母亲还是忍着疼痛,坚持将那一篮子果子,硬是提了回来。
后来,后院新盖了座平房,不过我们一直未曾住过。盖平房的时候,父亲顺便给楼下新修了一个地窖。地窖深越3米5,全部用水泥砌成。有次,妹妹贪玩,一不小心掉了进去,昏迷不醒,父亲知道后,啥都没想,立即就跳了下去,他不顾安全,心里只想着他的孩子。后来还好,妹妹总算没事,只是头部受了点伤。
有一年过年回了趟家里,发现家里满院已是杂草丛生,上房横扁上“天赐百福”四个大字依旧醒目。厨房对面的那间柴房已经倒塌,厨房后面有我亲手栽种的桃树,也已经被伐。厨房里的水翁早已破了。
锅灶旁的竹笼还在,里面有未用完的柴火。炕屋的墙壁上贴有我当年的手工作品和过去的年历画,墙壁已经开始漏水,水窖的水已经干涸,屋子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当年的地窖,那是父亲一掀一掀挖的,深度约有5米多深。已被雨水冲刷的裂开了。院子里,我亲手栽种的一些花儿也早已枯萎,只留下一个冬青树。
在离我家较近的地方,还有五亩多地。当时的土地分配是按人口比例给分的。因当时村里的队长狡横,少分了两亩地给我们家。父亲斗不过他,就花钱给妹妹买了两亩地。离我们家最近的地方有四分地,我们村里人管那叫“场面子”。每年的收成季节,人们会将这少许的田地碾压平整。用来堆放割来的麦子和油菜。先是将麦子用镰刀割下,扎成若干个麦笼,通过架子车或拖拉机运到场面子。然后就是晚上“看场”(是为了防止小偷偷盗)。那些时日,父亲便每天睡在田地里看守麦子。接下来就是晒麦子,然后用“镂轴”(农用拖拉机后附带的一个圆柱形大石头)进行碾压。碾压后的麦秆可以用来烧柴。最后通过“扬场”(扬场是将晒好的麦子通过木锨抛向高空,在风方向允许的条件下进行)其目的是将杂物和麦子分离开来。
记得,有一年麦子大丰收,父亲回来和母亲去田地里收麦子。我和妹妹便留在家里。我印象很深:那天已经很晚了,我和妹妹还见不到父母回来,便去村头等待。因为我们不知道去往疙瘩(山坡)里的路。我们等了很久很久,因为肚子很饿,便坐在村头的电杆下睡着了……母亲回来时,发现我们睡在村头的电杆下,伤心的落了泪。直到现在,母亲一提起此事,便会老泪纵横。
在我大些的时候,便能帮家里干干活。有时,给地里担粪、有时拿锄头给地里除草。拾拾柴火,有时肩着铁犁,给地里松松土。或是剥剥苞谷……那时,日子很是简单快乐。
后来,我上了高小(在我们那里5到6年级得换一个学校),去了另外一个比我们大一点的村子去上学。记得,当年学校要举行文艺节活动。周边村子的各个学校都会去参加。当时学校要求必须穿白衬衫。母亲便将她的白色衬衫,剪了两边的长袖,让我穿上。去的时候,同学们都笑我,说我穿的是女孩的衣服。因为在衣服的左上方的肩上有一个女士的花纹图案。我不在乎,我喜欢穿母亲做的东西。当年母亲还亲手为我攒过一箱子的新布鞋。后来直到我长大,那些布鞋都没用完,便穿不上了。母亲舍不得扔掉,就自个穿了。有天,我突然很怀念母亲的布鞋,就到老北京布鞋店买了一双,穿上很不舒服,脚底被磨出泡来。母亲为人很简朴,每次用过的东西她都舍不得扔掉。直到现在,母亲还是将用过的废衣物,用来擦地或是改成枕头或鞋垫。母亲的性格很倔强,但很平易近人,热心帮助他人。当年,别人家还没有水窖的时候,大家总会挑上单子来我们家挑水,母亲每次都帮忙给人家将水泥盖挪开。
记得当年,我也很是调皮。拿学校发的书本,叠纸作了“面包”(我们儿时玩的一种游戏,类似于现在小孩玩的卡片),结果没了书本。母亲知道后,打了我。罚我跪地一晚。第二天,父亲回来从城里的新华书店给我买了一本数学书。在我的记忆里,只要我犯错误,母亲都会严惩。我曾被母亲打的屁股都肿了,晚上坐夜壶都很疼的厉害,睡觉都趴着难受。
后来,我真的长大了,我完灯(成人礼)的那天,母亲笑的比谁都开心。因为那天之后,父亲说要将我们接到城里生活。虽说,我已在渭南生活十多年,但是我的乡音还从未改变。我对长寿塬有感情,那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是我精神家园的灵魂居所。每每回忆起塬上,总会在记忆里想起我们一家四口,围着小桌子,端坐在小板凳,在门房的走道里吃饭的场景;总会想起和村里的发小去水库钓鱼和偷杏子的时光;总会想起骑车载着妹妹去另外一个村子的阿干小学上学的情景;总会想起每次犯错误,母亲将我关在门外,妹妹总是偷偷半夜给我开门的情景………我喜欢我家乡的声音。直到现在,我还是说的方言。其实,我6岁以前,还在渭南生活过一段时间。就是当年老城里的房管所里。有次,姑妈到我家来玩。走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明天来我家玩。我便在第二天,一人去找姑妈了。没想到给走丢了。当时母亲和父亲找了我好长时间,才将我找到。在那段时间里,我想父母肯定为我吃不下去饭,劳累难受。
后来,我转学到了城里的小学。之后,上了初中。初中时,因为中考的原因,学校要填档案。我便随户口本改了名。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叫龙龙,户口本上却写着盼龙。我问母亲,母亲总是避开话题,不与我谈论解释。直到去年的某天夜里,母亲含着泪对我说了隐藏多年的秘密。其实,我是家里的老二,我还有一个哥哥。因为当时家里条件差。母亲结婚的婚房很简陋,旁边是拿草棚搭建的灶台。草棚的上面有一个大树,每到夏秋时节,树上总会有很多蚕虫,做饭很不方便。在灶台几步路的方向有一个牛棚,是爷爷家的牛圈。里面有两头牛。可能就是这种艰苦的条件下,营养和卫生都跟不上要求。在哥哥六岁那年,得了重度脑膜炎,离开了人世。为此,母亲疯了一年,没能认出人来。因为哥哥叫盼盼,我叫盼龙。为了不让母亲伤痛。父亲便将我改名为闵龙。也是由于当年条件差,母亲在坐月子期间,拉了后病,得了风湿病。每到冬季和阴冷雨季,母亲的腿便会疼的厉害。
母亲有她的理由,我有我的原因。我的理由是先事业后婚姻。因为婚姻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的。母亲又说,我的工资太低,解决不了将来的实际问题。即使是结了婚,也很难度日。我说正因为这样,才要先慢慢闯着看。不行了,我再到南方打工。说了几分钟后,我显得有些冲动,冲动的说出,事业一日未定,我就不结婚,大不了到40岁结婚,便门一拉,急忙走了。走后,第二天我才知道,母亲当晚就哭了。说我不懂她。说现在的我好像变成外人了,总是不愿意和家里边沟通交流。
我心里明白,我不愿意和家里沟通,是因为压力大,我不想让家里边替我操心太多事。为此,我常常心里总有种强烈的愧疚感。其实,母亲没有嫌我的奋斗梦想,只是她和我在沟通此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点。母亲的意思是想让我先结婚,两个人一起奋斗,总比一个人奋斗要好。只怪我当时没听母亲说完,就急忙走出。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左右了的。父母的时代和现在不同。只是母亲不会懂得。我也就不便说了,生怕她又生气。此事,便不再提了。
后来,我去西安上了大学。临走前,母亲精心为我作了被褥和鞋垫。走的时候,是父亲送的我。城里的火车站,永远都是人山人海,城里人,农村人,有钱人,没钱人,出发的人,到站的人,送人的人……父亲站在票台旁,为我拿着行李。过一会儿,便打开行李,从里面取出母亲亲手为我煮的鸡蛋让我吃。他乐得多像是个孩子。
今年我没少让娘流泪。家里的条件差的几乎都能呛出隔世的灰来,我却还在追求梦想的路。我很喜欢制作视频,很喜欢写文字。娘很是喜欢她儿子写的文章。我写的文章,母亲都会认真地读着,她是我唯一的热心读者。我多少次都想离开渭南,去到南方的城市里挣钱,好减轻家里的负担。可母亲,爱她的儿子,她不愿让我那样做。
现如今这个社会,是一个自私和贪欲充斥灵魂的年代!早已没有了所谓的同情心,我只有被抽取和榨干,然后索取,然后继续拼命的坚持,任凭大好的青春被浪费着。我真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对的起梦想,却对不起父母。我幻想着有一天能改变现状。但是每个匆匆略过的幻想都在寻找一个华丽的殿堂,然而最终我却迷失在自我编制的梦中——茫茫的没有边界,空空的没有依托。人活着,就是来经历痛苦的。或许我的经历才刚刚开始。我抚摸着心底一些很纯净的东西,也许它就是人们常说的良心吧。我感觉它已变得残缺不全。
我的性格是父母给我的,我的经历是父母支撑的。我之所以,没有误入歧途,全凭是父母教育的结果。我之所以能带着血肉和灵魂来到这个世上,全是因为我的父母。父母没啥文化,但他们教会我的远比书本上要多的多。他们给我的是生命的教育。母亲教我为人要善良本分、处事要和善。父亲教给我凡事得坚持,要能吃苦。
直到现在,我一直都觉得我一直活在回忆当中,我不能忘却那些过往的艰辛岁月,有欢乐,有眼泪,有感念,有希望……断断续续,拼接着我生命的图案,延伸到我心灵的最深处,我会永远珍藏。我的爹和娘,为了我受尽了一辈子的苦。我不知道这一生该如何去报答我的父亲和母亲。我不孝,我只能说:时代让我成为了一个逆子!
《破阵子·为父母抒怀》
白发已爬两鬓,皱纹已刻额头。几度春秋悲似梦,岁月峥嵘哀如魂。总盼龙成才。
面庞已快憔悴,身体以至衰弱。年年岁岁把心操,夜以继日为家劳。可怜白发生。
坎与坷,辛勤里路征途。忘却昨日辛酸事,赢得今朝笑开颜。苦尽甘来。
风与雨,艰苦中倍有情。曾经为家泣断魂,现今为儿洋溢春。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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