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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黄算割，麦熟豆角。
———家乡谚语
五月的天空是一口日渐烧红的铁锅
倒扣在家乡梁峁与沟壑相间的原野
麦梢泛黄的时节你总是莫名的亢奋
常常用一整夜的时间
奋力地磨着那几张刃片刀子
没有月亮的夜空也是那样的明澈
那个时候我们的麦子是那样的单薄
单薄得不足以让你的镰刀酣畅的割刈
于是你便顺理成章的跻到身麦客的行列
不分昼夜的穿行在平原地区那肥沃的田野
炎热与饥渴有时也会撕扯你的腰腿
实在困了累了你就随便找个地儿躺下
身上盖着那件掏出了棉絮的破夹袄
牛也似的打个盹而后翻身望望头上幽深的夜空
那一次不知道你是怎样的找到了我读书的学校
走进宿舍时我看到你一脸的灰尘和疲惫
你忙不迭的从怀里掏出的那卷零钞
还散发着浓浓的汗味
你只顾着埋头吃着我从饭堂里给你打来的饭菜
却没有在意我的舍友投来的目光中的几丝怪异
你躺在我的床铺很乏很累却没有一点睡意
你大概在想着家里的麦子孩子等着你呐
送你到巷口我能深切的感受到你的欣喜中夹杂的歉疚
望着你渐渐消失的背影我的双眼被西斜的太阳刺得生痛
而今的你永久的沉睡在了你一辈子都没能走出的麦田里
我知道你还能嗅到新麦的香味只是你太过于的熟悉
你还能听到那划过麦田上空
嘹亮而悠长的是算黄算割的欢鸣
你的镰把儿在五月的夜晚常常放射出耀眼的红光
那雪亮的刀刃儿还不时发出嚯嚯的声响
没有父亲的田野显得那样的苍白和空旷
没有父亲的五月竟是如此的无助和忧伤
五月里的母亲总是半夜里就起来
半锅的麦仁是煮了又煮
满屋子散发着柴草燃烧和麦仁熟透的清香
母亲和父亲挥镰弯腰的身影
总是最早的映衬在黎明的天光里
那个叫龙口夺食的时节一刻也耽搁不得
收割、搬运、碾打、扬场、晾晒……
最要命的是遇了有雨的天气
还要急急忙忙的堆压起麦垛天放晴了再拉开来
渴了麦仁汤饿了麦仁饭
麦仁耐饥绿豆消暑清热降火
整个季节麦仁的香甜不断的流淌在我们的肠胃
一段尘封的记忆犹如陈年的老酒让我久久的回味
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弱弱的少年
我的肩膀和田里的麦子一样稚嫩单薄
我的麦捆子捆得不紧担子也扎的不稳
摇摇晃晃的挑着下坡翻沟上坡再上坡
再累也不能歇下歇下了就很难直起身来
汗擦了再擦牙咬了又咬
拼命使出浑身的气力
脸上流淌的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碾了场捲起来的麦堆借了风才能分离出来
风也不能太大大了麦粒就会刮跑
没有风的时候往往要等到半夜
软软的麦草既是被子又是床铺
南风来了就赶忙操起木锨不停歇的扬着
听着麦粒在满天的星光下窃笑
褪去衣衫露出了血肉模糊的肩膀
招引来同窗们吃惊和不解的目光
我没有任何的解释更没有云南白药去敷上
生命在卑微的同时也需要坚强和担当
岁月淘尽记忆的尘沙
那些鱼鳞样的碎片却永远定格在五月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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