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 · 夕阳
文 / 胡淑睿
（安徽黄山）
吃过晚饭，火烧云上来了，艳丽的色彩渗染了原本一大片空灵的蓝，所到之处晕开了缱绻温柔的色调，让人不由沉溺在那天空所编织的瑰丽梦境当中无法自拔。云朵儿自那片幻彩中信步，扬起的抹抹羞涩的笑尽是温柔美好，搭上那红丝绒布上绣了金线的礼服，好像童话故事中天真烂漫的小公主。日头公公看样子又喝多了，乐滋滋的，酡红的脸颊尽显酒醉的姿态，在蓝幕的搀扶下一步步歪歪扭扭地走下西山。
浮尘在太阳余晖下静静打着旋儿，好奇的眼睛却一直注视着那被火烧云和娇花映红了的江面，似是不解，又似是半懂。江边的百花园里，植被疯长。梧桐枝叶遮天蔽日，一层叠着一层，挨挨挤挤。细碎的日影透过叶与叶之间的孔隙迫不及待地钻出来，就这一点，便贯穿时光与岁月，静静流淌不息。梧桐树下，光阴如瀑，是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对弈，笑骂穿梭空间，回荡在耳边。
我恍惚了一下，记忆里那个下棋时总爱耍赖的小老头早已不在，他被时间的使者带走，被流恋和回忆预支，在夜里化作星子看着我。外公一一天堂没有旅行团，也没有另一个我陪你下棋，您会无聊吗？还记得您说过：累了就抱抱空气，外公会永远陪着你一一可您食言了啊！您骗了瑶瑶！
小时候，外公总是陪我看日落，在院子里一坐就是好久，常要等到月亮升起，万家灯火和路灯亮起才起身。那时候，外公看落日的神情是我所不懂的，眷恋中还夹杂着几分难懂的神色，显得异常复杂。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外公就像那落日一样，短暂到令人窒息，却美好到让人落泪。
从小我是外公一手带大的，牙牙学语，蹒跚学步，识字念书。记忆里那个小老头总是笑着的，从未责骂过我，也从未对我说过什么重话。外公很爱下棋，棋技却出奇的烂，往往不用动什么脑，他自己就把自己的棋路给堵死掉了，赢他简直不要太轻松。那时的我真是聪明过了头，现在才明白过来了，其实哪是他棋艺差，只是怕我输了哭鼻子，所以才闹这样的笑话的。如今想起我小时候的种种“聪明”，真的好懊悔，简直羞愧得无地自容！
夏日天气炎热，外公就摇着一柄蒲扇为我驱蚊，哄我入睡。这东西在城市里已是极难见到的了。夏夜里流萤点点，外公就牵着我在桂树底下捕，装在半透明的纱袋里，神秘地冒幽绿的光，忽闪忽闪的，煞是好看。然而恼恨的是这火米虫虫的生命却出奇的短暂一一像外公，又不像。
年底外公的病恶化了，我才知原来他得了那样严重的病，浑身瘦得皮包骨，眼窝深深凹陷下去，没什么神采。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死亡的概念，只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爱让我欺负的小老头了，再也听不到他讲的故事了，泪珠子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医院的病房是那种压抑的白，住在里面好像身处一个混沌的空间，没有秩序，只有钟表走动发出的滴答声，似那生命的倒计时。后来，外公没能挺过病魔，在除夕夜去世了。稚嫩的我缠问母亲，外公去哪里了啊？母亲没有答话，只是哭……笨拙的我就爬上去给她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那天的夕阳很美，像外公脸上安详的笑容。一一 后来，我的童年里再没有外公了。可我却总老想他，就像现在，真是特别特别地想他，甚而至于不能自已……
（网络配图）
今天的夕阳美色依旧，好像一直未曾改变，又好像已经变了，或许是心境的问题吧。无论怎样，我爱欣赏这夕阳。外公走了，但生活还得继续。街边路灯按时亮起，霓虹灯闪烁绚烂，万家灯火，喧嚣人间。我觉得累了，“累了就抱抱空气，外公永远陪着你”……外公，你在天堂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
（作者是在校七年级学生。指导老师：叶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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