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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农 | ​豆 腐​ ( 散文)


豆 腐

 文  /  稻农

  (安徽池州)

2022.2.4

金丹磨砺泻琼浆,
百沸汤中滚雪浪。
最是年关寒彻骨,
温香软玉梦黄粱。

    食色性也,诗在其中。

    几十年前,乍入池州,曾闻人言,有句诗“清香白玉板,红嘴绿鹦哥”,形容菠菜豆腐汤,意境极美。

     如今,方知此诗并非池州原创,可能来自陕西民间传说:康熙皇帝御驾亲征葛尔丹,途径榆林,当地厨师献上菠菜烩豆腐。康熙一品,顿觉色香味俱佳,龙颜大悦,随口吟道:“清香白玉板,红嘴绿鹦哥。”回京后,命御厨仿做,终不及乡土风味。



     池州故老口传:乾隆皇帝下江南,游龙戏凤,微服私访梅龙镇,进了梅家。
     梅家家道中落,一贫如洗,梅凤姐与寡嫂相依为命。
     巧妇勉为无米之炊,姑嫂便忙着凑了三样菜:炒菠菜、煎豆腐、大蒜叶炒豆渣。打开碗橱,又找到头晚剩下的鱼汤鱼刺,一碗鱼冻,这才凑齐四个菜端上饭桌。
     乾隆饥火正旺,一见,渍渍称赞,便问是何菜?
     梅凤姐兰心蕙质,灵机一动,指着煎豆腐说是“金镶白玉板”;炒菠菜是“红嘴绿鹦哥”;大蒜叶炒豆腐渣是“雪花镶翡翆”;鱼冻子是“软冰封银针”。
    旧时菠菜,叶小,根红且甜。不像如今,大得象棵小白菜。



     昔年,江北民谚曰:“腊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
     古人向往“锦衣玉食”,然于田夫农家而言,锦衣,便是过年能做套新衣;玉食,便是腊底能做作豆腐了。
    当年,有此两样,便是丰衣足食的小康人家了。



    腊月二十五,天不亮,妇道人家便忙活起来。
    头天精选的大豆,冷水浸泡了一夜,此时捞出,沥干,清洗,便急着上磨磨浆。
     磨豆腐,一般两人,一人推磨,一人添磨,添豆加水。一人也可,手指间夹根细长芦柴棍,边推磨,边添磨,磨眼上面挂个小水桶,滴水。
     豆腐须现磨现做,石磨磨豆子,很辛苦。古人曰:“世上三样苦,撑船、打铁、磨豆腐。”干活期间,片刻歇息不得。
     大半天,方才磨好。豆浆带回家,按一比七、八加水,分批倒入老布袋,在豆腐架子滚压,挤出豆汁,滤出豆腐渣。
     生豆浆上灶下锅,煮浆时要不停搅拌,防止糊底和溢锅,还要及时清理泡沫。开锅后,再沸煮五分钟,才熟透。
     抬出大缸,点脑,民间叫点卤、点浆。石膏焙烧,碾粉,半碗温水化融搅匀,倒入大缸备用。
     待沸浆降到85℃左右,舀出锅,从高处,快速冲入大缸石膏水中,用勺子上下翻浆,抓紧盖上竹筛、小被,保温20分钟,豆腐脑即可成型。
    新鲜豆腐脑软玉温香,白嫩如玉,香气浓郁。拿个碗,沿缸边,直接搲(wa)一碗,加点白糖,人间至味,不过如此!
    搬出大盆,横架豆腐架子,摆上竹筛。豆脑搲进老布袋,扎紧袋口,平摆上筛,沥水,架上木板,搬上预先洗净备好的平板石头,"泰山压顶",挤出水分。
     过几个时辰,豆腐成型,大功告成。一斤黄豆,一般可做三、四斤豆腐。
    几大版筛型豆腐,切小块,放入加盐的清水里保存,供春节食用。勤换水的人家,可吃到正月底。
     有时,特地留一筛,压久点,做老豆腐,留着炸松腐、腌豆腐乳。



    豆腐价廉物美,介于荤素之间,虽比不了鸡鸭鱼肉,比萝卜白菜总强一点。
     一方豆腐,削片,可烩可炸,可炒可煮,可煎可焖,搭配荤素皆可,食用老少咸宜。来客,上桌,也拿得出手。



     现在,有人机械化加现代化,一斤黄豆能做出8斤豆腐。较之当年,几个人,一天才做一水桶豆腐,已不可同日而语。
     但就像小孩压岁钱,如今的成百上千,也找不到昔年一毛、五分的激动。豆腐也便如此,莫名其妙的消磨了年味的浪漫。
     林清玄说:“浪漫,就是浪费时间慢慢吃饭,浪费时间慢慢喝茶。"
     蓦然回首,方今销魂如许,只缘当时饥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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