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读花间词

三

荷叶杯

温庭筠

镜水夜来秋月，如雪，采莲时。  小娘红粉对寒浪，惆怅，正相思。

这首小令前后就两句话，简约到极点。写景抒情不事雕饰，近乎白描。但传神阿睹正在这简约的字眼中闪烁。第一句话点明时间和环境：“雪”字一喻写出秋月之白，这使我们自然联想到朱自清先生《荷塘月色》中的描写，但《荷塘月色》中描写的月光是朦胧的，而这里的月光却是皎洁晶莹的。“采莲时”点明季节。古代采莲的季节是个风流热闹的季节，梁元帝《采莲赋》中有精彩的描写：“ 荡舟心许，鹢首徐回，兼传羽杯。棹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故以水溅兰桡，芦侵罗缣。菊泽未反，梧台迥见 ，荇湿沾衫，菱长绕钏。泛柏舟而容与，歌采莲于江渚。歌曰： ‘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因持荐君子，愿袭芙蓉裳。’”这种热闹风流是不属于飞卿词中的这位小家碧玉的，也许当年采莲时她曾有过缠绵的爱情故事。但现在她却独自面对这秋月寒波，孤寂之感悄然而生。第二句话中的“红粉”、“寒浪”二词构成鲜明对比，红粉暖艳有意，寒浪冰冷无情，恰如柳永词所云“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钟风情，更与何人说。”于是小娘独对皓月寒波，满塘风荷，想起她那难以再见的情郎，不禁愁绪万端，惆怅不已。

（网络配图）

此词句法也很独特，两个整句，每句都是六字、两字、三字的节奏，不仅错落有致，而且恰到好处的反映出此时女主人公的心理节奏。小娘触景生情是有一个心理变化过程的，先是欣赏荷塘月色之美，触景生情，突然感觉心中一凉——“如雪”，心理节奏陡然一变，然后自然联想到过去采莲时的温馨和如今采莲季节的寂寞。下句“寒浪”正由上句“如雪”而来，不过“惆怅”之情却是自然而生，“正相思”三字从节奏上看似有戛然而止的感觉，但又似有绵绵不尽之余味。好词恰如沁人心脾的清茗，那是要慢慢品的。

---

作者简介：饶永豹，芜湖一中高级教师。上过山，下过乡，当过工   人，上过大学。任职省示范高中，教学上求真求实求新，力避虚假矫情酸腐之气。写文章率性自然，不事雕凿。退休后酷爱运动，放浪江湖，以打网球、冬泳、跑马拉松、旅游与喝酒为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