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脚气”冠以“文人”之名是不太合适的，事实上，真正属于“文人之症”的是“脚气病”而非“脚气”。因为据史书记载，这病是在东晋士族身上率先传播开来的；而患有“脚气”的同志，似乎连个庶族都混不上，应该还在水田里插秧……
按俺初中时候生物老师张道义言传的说法，“脚气病”现在叫做维生素B1缺乏症，难治的很；俺们现在所说的“脚气”是谓“脚癣”，正儿八经脚趾缝被真菌感染引起的。很不幸，俺是“脚气”患者，平时写点东西，勉强算个文人，脚气病俺就不提了，暂且扯一扯脚气。
从俺上小学起，脚气这家伙（如果能称为“病魔”的话）就缠住了俺和俺的一干好兄弟。那时候大家的皮肤还娇嫩得很，脚底板都比现在这张老脸青春许多。俺娘积极推行素质教育，给俺买了一本类似于《十万个为什么》的书，名字俺记不太起来了，好像是叫《遇到这些问题怎么办》。俺平时在家的习惯是一边抠脚丫子一边看书的，结果那天正抠到爽处，突然看到书上有这么一篇《患上脚气怎么办》，俺从头到尾仔细阅过，发现上面列举的症状俺全有。俺可慌了神，立刻按照书上的要求去做了：勤换鞋换袜子，晚上睡觉时鞋子晾在通风处，炒点明矾用纱布包好放在鞋里……过了好些日子，脚气不但没好，反而变本加厉了。
初中时候俺的个子很矮，未满160，在班里经常坐第三第四排。俺为了要长高，经常去运动，势必要穿球鞋来回跑，再出点脚汗，得，鞋子里面就像有蚂蚁在脚趾缝里来回钻一样，最痒的时候，真恨不能把脚趾切掉。后来俺发育了，知道爱美了，不穿球鞋穿皮鞋了。但是脚气的病根还在，如果要犯的话，你穿什么鞋都没用！
俺爸说：脚气这病不需要治，脚汗排毒，你身上有什么废水废气废渣啊全从脚趾缝出来呢。你要是治好了，毒就郁积在心里出不来，对身体有百害而无一利。
俺爸是俺偶像，俺对于他的话一向是言听计从的，于是乎俺就不治了。直到后来痒到脚趾缝往外冒无色粘稠状液体，俺感觉扛不住了，才用一个什么“一搽灵”小小地遏制了一下，此后，仍复如旧。
高中时代正值青春期，精力极其过剩，俺发现脚气郁积到心里的确会形成“心理脚气”，非得找点途径释放不可：疯狂地吃饭，疯狂地踢球，疯狂地写诗，疯狂地搓脚丫子。如果非要说俺是个文人，俺只好把脚气的功劳无限放大，等到出了大名有人采访的时候，俺就用手指搓搓流水的脚丫子，然后放在鼻子跟前陶醉般地闻闻，再对着摄像机镜头暧昧一笑，说：俺的文学道路就是这样走出来滴！
各位别笑，这话毫无问题啊！从古到今这么些文人，患有脚气的大有人在啊。跟老钱的理论类似，他说“鸦片和梅毒带来痴呆，但据说也能刺激天才”（大意如此，原话俺记不清了）；俺说“脚气能带来奇痒，同时也能塑造文人”，苏东坡还不就是个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例子？他老兄晚年远离中土到了儋州，在盐田村（看这个村名，不长脚气才怪）住下，脚气已经非常之严重，当地他的粉丝还给他送药泡脚（呜呜呜……感动，为什么没人给我送药？）。至于他老弟苏辙，他比乃兄好一点，多年的脚气居然吃板栗吃好了！小苏还特意写诗夸奖板栗：老去自添腰腿病，山翁服栗旧传方。客来为说晨兴晚，三咽徐妆白玉浆。——这没法子，俺最不喜欢吃板栗，无怪乎脚气有近二十年历史却仍未愈。
（网络配图）
如果去翻《四库全书》，你还能发现宋朝一位仁兄，名曰车若水。他写了一本书，想来想去起不好书名，后来一想自己脚气这么多年，好歹也比这本书更有纪念意义，遂名之为《脚气集》，可谓牛人。书法界患脚气的人更多，欧阳询、怀素、萧衍、蔡襄都有名帖《脚气帖》传世，脚气大军不愁无人了。
鲁迅调侃某位文人的理想说：秋之薄暮，吐半口血，两个侍儿扶着，恹恹地到阶前去看秋海棠。看来固然有点小情调，其实俺觉得对文人来说，最有情调的镜头无过于此：坦腹东床，与三五好友扪虱而谈，一手持胡饼，一手搓脚趾，面前几尊薄酒，身旁两个侍儿。若果能如此，不枉今生，“脚气”一疾，对于文人来说，实在是快事一桩了。
作者简介：石瞳，安徽怀远人，毕业于安徽师范大学，高中教师，从事小说和古诗词创作，鲁迅文学院安徽作家研修班学员，中国楹联学会、安徽作家协会、安徽诗歌学会会员。擅长古风、小词和五律。著有续红小说《红楼续本》（2012年江苏文艺出版社），发表有《代拟怀远荆麓望淮楼楹联》（1634字，经中国楹联学会认证为“天下第一长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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