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就是个地道的农民。在爷爷身上,我有很多疑问,这些疑问随我年龄、阅历增加一一化解,对爷爷的崇拜也就与日俱增,一生务农的爷爷,越来越让我景仰、怀念、佩服,他很多老百姓的言谈举止,用“智慧”二字描述,也越发显得妥帖。
爷爷姊妹三个,他是长兄,下有两个妹妹。在我印象里,只有小姑奶奶,很久以后才知道,远在平阴,还有一个大姑奶奶。老爷爷是读书人,远近闻名,可惜走得早,我没印象,连张照片都没见过。年景不好,爷爷即便疼妹妹,又怎么表现?
老奶奶七十多去世,多次听爸妈说起,依稀有老人家模样,但不清晰,记不起给我说的哪怕一句话。老奶奶早早卧床不起,全是奶奶侍候,吃喝端床前,一切难为情奶奶一人挡了。直到现在我还疑惑,四个姑姑都干什么了,咋不记得她们伸手?
爷爷生养六个儿女,爸爸老大,再下是大姑二姑三姑小叔小姑。小叔参军,后来到镇砖瓦厂做保管,直到国家取缔砖瓦厂。爸爸和四个姑姑都考学走出农村,成就远近数十里一大奇观。我一直纳闷,爷爷咋就这么开通,连女孩子也都送去考学?
家里只有几亩薄田,秋种夏收,土里刨食,养活了六个子女,还有长期卧床的老奶奶。还是那个问题,四个姑姑都干什么去了?回想那段历史,我记得奶奶下地干活,记得爷爷下地收秋,记得我和奶奶下地拾柴,咋就没有姑姑下地做事的记忆?
爷爷做事认真,写得一手好字,打得一手好算盘,长期做村里会计,直到八十多岁。四弟调皮,趁爷爷不注意,会偷着拿钱买雪糕,所以爷爷常常算账到深夜,就为少了的那几毛钱。春节到了,爷爷写的大红对联很抢手,贴满家家户户。
工作几十年,我落了个小气名号,即便做办公室主任管吃喝,也基本不请客。不知爷爷那时咋想,我是不愿请,觉得写写字读读书,比喝酒磨牙瞎耽误工夫好。但记得爷爷爱说一句话:挣钱不容易,出门在外,该花的少花,不该花的不花!
老家离恩城近,那里有一处很大的集市。我稍大时,爷爷领我去赶集,买油盐酱醋家里常用物件,然后给奶奶和孩子们买几个瓜果梨桃。买甜瓜,爷爷要走很多摊位,问价,挑瓜,一个摊位买两三个,后来我看明白了,这样买价最低瓜最好!
爷爷疼孙子,孙子是他心头肉。三弟跟爷爷赶集,买这买那买完,拉爷爷手去书店。书柜里有册《停战之后》,封面打得热闹,战争题材,三弟喜欢。爷爷就解释,很耐心:这本不打仗,停战之后还打嘛仗?最后买了本薄的,省了好几分钱!
爷爷好脾气,从不和谁红脸。我小时皮,爱打架玩儿,经常让人家哭着回家,然后人家家长来找爷爷告状。爷爷就虚张声势打我,鞋面打屁股,声音大,但不疼。我考学要走时,爷爷嘱咐:出门当孙子,不和人争,好好念书,别让爷爷挂着。
爷爷快九十岁时,有天遛早,迷路了。见路上来一骑三轮车的,就上前搭话,让人家送他,告诉人家他大孙子在哪上班,二孙子在哪上班,三孙子在哪上班,你送我回家,他们会好好谢你。爷爷一顿软语,把骑三轮的都要萌哭了,赶紧送他回来。
今天还是一人在家,不愿请或被请,炒俩小菜儿,烫壶小酒儿,独自快活。老家正拆迁,不知进度,插不上手,干脆不问。但挂念爷爷奶奶,祖坟在村边,别惊扰了老人家。三弟做事细密,和我商量迁坟。得抓紧和大哥四弟商量,该琢磨地方了。
2016-02-25 23:21 于镂月裁云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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