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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嘉禾路一一曾经的夏夜书场

五六十年代,嘉禾路的夏夜非常热闹,尤其是在未建街心花园之前,此处是一大广场,因广场北侧有我市最大的银行,所以当地人称此地为'银行前'。

由于广场干净宽敞,便成了人们纳凉的好去处。每逢夏夜,路灯下的象棋,扑克,武术教场,露天电影等,让这里的夏夜充满生机,而听书,则是这“夜生活'的一大亮点。

此地书场有时多达三四处,均集中于广场南侧和中央,有评书,山东快书,和大鼓书。山东快书逢说必有经典的巜武松打虎》,当时的版本极度夸张,如形容武松:'那武松…两个把掌(手掌)簸箕大,十个指头拨拨浪浪棒锤长…'。手指和洗衣服的棒锤大小,那是何等高大的巨人啊!

虽知是云山雾罩,却还是百听不厌。山东快书说的快,去的也快,大都不过一周,说书人便沒了踪影,不知江湖于何方。而评书和大鼓则不同,大都安营扎寨战到秋后。

记得评书当时有现代抗日小说《烈火金刚》。大鼓有《三侠五义》《东周列国传》等,听书是自愿交费的,而交费过程免不了有些尴尬,'且听下回分解”!话音刚落,后场的听众便纷纷转身离去,说书人“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的反复劝留,也毫无作用。说书人托着帽子绕场,让听众往帽里投钱,多是一分二分,有投二角的即为当时的大款。等收完钱后一开书,那些“逃票'者又纷至沓来。这是当时露天书场的常态。

文革初,自然沒了书场。而我们小伙伴竟意外的收获了一个秘密的地下书场。说书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邻里的名人“天津王'。顾名思义,姓王的天津人、可他能成为我们数百户人家的名人,大概是因'酒'。此人嗜酒,几乎天天喝,酒后免不了言行失当,因此成了邻居间的话题与笑谈,久而久之便出了名。

天津王是个好人。是位数不多能与我们孩子们打成一片的长辈。见面我们总尊敬称王叔,他也常停下脚步与我们聊几句,便乐呵呵的离去。据说他曾在陈毅部队里当过兵,参加过解放战争,解放后转业到钢厂,成为普通工人。一大家子人口仅凭他的工资生活,日子并不富裕。天津王会说书?且每晚在自家门口说评书《童林传》,这可是我们之间爆炸性新闻,更是秘闻和喜迅。

在当时,这得有多大胆?是酒喝大了?还是…?如被告发,则是十足的宣扬封、资、修、毒害青少年。这罪名后果真的很严重!带着好奇和一絲喜悦,天刚黑下来,我进入了这“黑书场“。天津王在家门口面冲大街而坐,我们七八个伙伴围坐面前。他声音压的很低,但情绪饱满,那水平令我大吃一惊,竟然比银行前说书的还棒!'科班,童子功',这判断容不得怀疑。

那特有的天津口音,更有一番味道。由此在我心底埋下了一个极大的疑团,他的身世?他的从艺评书之路?令人深思。天津王绘声绘色悄悄地讲书中,会突然亮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如:'童林的武功非同一般,他卧牛之地即可用武'!突然提高嗓门道:“计划生育吗,是党中央…',原来是有佰生人路过,转移话题以防发觉。

这又给此黑书场增添了额外的欢乐气氛。整个夏夜我们都沉尽在天津王的《童林传》之中。在当时的背景下,特殊的环境中,秘密的、警惕的,悄悄的说,静静的听,这被严禁的书,是一种怎样的喜悦,很难描述。

记得最后的一场,天津王语重心长的对我们讲:'现在朝鲜还没断定是否和苏联一样修正主义了,如果中央公布朝鲜也修了,大叔我给你们讲《薛里征东》'!态度非常坚定,就此结束了这令人陶醉的夏夜黑书场。

后来刘兰芳的评书《岳飞传》热播。天津王却态度迥异,他不肖一顾的对我们讲,刘兰芳的书说的不行,在描写人物和兵器上差远了。并现身说法,当众为我们来了几段贯口。确实不虚,就这几段贯口还真不输给刘兰芳,令人惊佩。

后来,听邻居们讲,天津王变了,酒喝的少了,沒了酗酒,不光家庭和睦,还带着袖标在嘉禾路执勤,更可喜的是,他竟然在银行前开了公益书场,说了几天《童林传》,引起轰动,获得难以想象的好评。

因为大家都没想到,整天以酒为伴的天津王,竟有如此高超的评书造诣。这反差也太大了!可惜我已搬家离开此地,否则定会再去享受那曾经润入心底的甜蜜。

(现在的银行前)

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嘉禾路变了,银行前广场早己成为漂亮的街心花园,往日的夏夜书场只留在记忆的书册中,而当年天津王的秘密书场,是这书册中精彩深刻的一页。曾渴望解开其身世及从艺评书之谜,也成了永远的遗憾。别了,嘉禾路的夏夜书场、别了,特殊年代秘密为我们说书的天津王一一我心中敬佩的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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