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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桃花村异事

乾隆年间,桥头镇珍珠河边有个村子,名叫王村,村里家家喜爱栽种桃树。桃花绽放时节,甜香四溢,蜂飞蝶舞,花光灼灼。远远望去,若一片红云缭绕在村间。因此,人们称这里为桃花王村。时间久了,人们嫌四个字念着不顺口,干脆把它念成了桃花村。
  
  桃花村有一王姓人家,兄弟二人,一块儿生活。哥哥叫王桂,已娶妻生子。弟弟叫王魁,年过二十,饱读诗书,未获功名,高不成低不就,还未婚配。遭不幸父母几年前下世,为儿孙留下两处院落,四五百亩田地。凭着这些地产,原本可以过安逸舒坦的日子,无奈王桂是个赌博鬼,经常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在一起,吃喝嫖赌,家境日渐败落。先是输掉一处院落,后又输掉三百亩田地。妻子数落,弟弟苦劝,王桂左耳听右耳扔,全不放在心上。为此,妻子暗地里没少落泪。一天晚上,王桂似乎良心发现,对妻子和弟弟说:“今晚,我再赌一次,输了,我就永不赌了。”
  
  王桂的赌点在距桃花村七八里外的杜家庄,两村之间有一大片荒芜的低洼地。这里,雨季遍布积水,旱季长满荒草。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把这里犁犁,种上了紫籽槐、白腊条。哥哥去后一两个时辰,弟弟感觉哥哥言语异常,便踏着夜色向杜家庄走去。走到那片荒地时,突然听到灌木丛深处一阵女子的哭泣声。走近一看,是个身着紫衣头发披散的少妇。见有人来,那少妇就要逃走。王魁喊住了她,“大姐,你有什么伤心事,深更半夜在此哭泣?走,我送你回家!”那女子看王魁真心要送,止住了哭,理了理散发,说道:“大哥,我看你是个好人,照实对你说吧,我不是人。”王魁吃了一惊,听女的继续说道:“我原是富商的妻子,丈夫好赌,万贯家财输光之后,又把我卖给了别人。我一时糊涂无计,就寻了无常。死后我看一双儿女可怜,心里万分后悔。可人死不能复生,想转为人身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人们常在这儿遗弃小孩或自寻短见,我就在这儿苦等渴盼,寻机托生。谁料等了许多时日,了无结果。眼看就到七七四十九天,不再有托生为人的机会,我能不焦急伤心吗?”王魁小时候听老人讲过神呀鬼呀的故事,当时只认为是编的瞎话儿,心里并不相信真有其事,谁知如今瞎话儿里的故事竟发生在眼前。
  
  王魁既好奇又有疑惑,问道:“大姐,你说自己是鬼,有何见证?”那女子说道:“你若不信,我吹你三口气,你吹我三口气,你自会明白。”说罢,那女的“呼呼呼”对着王魁就吹。王魁感到冷飕飕的,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该王魁吹了,他眯着眼,憋足劲,向着对方“噗噗噗”三口气。只见那女的如飘飞的落叶,朝桃花村方向飞旋而去。王魁飞也似的追过去,到了村内,那女鬼左扭右拐,突然不见了。王魁找而无果,身子发困,不去杜家庄了,想早些安歇。
  
  快走到家门口时,王魁见一个人影一闪,进了屋。隔着门缝一看,嫂子正在灯下纺花,刚才进去的正是那女鬼,她躲到嫂子身后,半跪在地上,眯着眼,嘴唇一动一动的。嫂子纺成一根,断一根,接住断线叹着气。王魁轻轻推开门,关上,蹑手蹑脚藏到墙角一口大缸后。这下听见女鬼说的话了。“断!”女鬼说一声,线断一根。接连断了十几根,嫂子自语道:“见鬼了,今晚为什么光断线呢?”说着心里暗叹道:唉,当家的不知疼热,只记着赌博,家财已输了大半,指望我纺些线能济个啥事呢?天啊,要是这样下去,这日子还有个啥过头儿。”“是啊,照这样下去,必将倾家荡产,甚至把你也卖掉呢。死吧,早死早解脱。”那女鬼低声说道。……女鬼不断诱导嫂子,嫂子如中邪一般,被女鬼牵着思路走。最后,嫂子晕晕乎乎找了一盘绳,搭在梁上,绳子下面绾了个活套。女鬼赶紧搬个凳子,放在绳下。然后继续灌迷魂汤:“上去吧,一会儿就烦恼全除,离苦得乐了。”嫂子站在凳子上,正要把活套往脖颈下送。“停下,你不要命了!”王魁飞身向前,把嫂子推向一边。举起大缸,奋力向女鬼砸去。“啪”!“啊”!大缸粉碎,女鬼击中!飞起的缸片把女鬼甩到墙上,王魁立即掐出鼻血,把血抹在女鬼身上。嫂子见状浑身发抖,软作一团。王魁喊来邻居守着女鬼,自己飞跑到杜家庄去喊哥哥。
  
  到了赌点,得知哥哥带的银两已经输光,正要签字画押,准备把田地都押上,来个孤注一掷。只见哥哥绷着脸,咬着牙,额上青筋暴起,正要画押。“哥哥,你照死里赌吧,嫂子上吊了!”众人听王魁一说,一个个傻了眼。王桂飞身出来,朝家奔去。
  
  到了家,得知王桂家奇事的乡亲早把院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王桂拨开人群,一眼看见从房梁上拖下来的长绳,腿一下子软了。泪水,不由地从眼角涌了出来。“鬼!鬼!”旁边的人说道。王桂目光向前一扫,啊,墙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的。这女的容貌姣好,目光呆滞,不知为什么贴在墙上一动也不动。王桂忙问弟弟,弟弟根的秧的叙述了一遍,哥哥不住地叹息。这时,早就想收拾王桂几句的白胡子族长发话了:“王桂啊,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这女鬼来自赌徒家庭,知道这样家庭的人都很脆弱。死后还想缠上一个以便及早托生。亏得王魁来得及时,要不媳妇的命就没了。娃啊,以后还赌不?”王桂懊悔不已,低着头说:“赌博害得我丢了田地房屋,这回差点儿又丢了媳妇,我怎么这么混啊!以后再赌,我还算人吗!”
  
  天亮时,王桂门前,聚的人更多了。大家挤挤拥拥,立足伸颈,争看稀奇。王桂熬些姜汤,让妻子服下,又安慰了她几句,然后与族长商议如何处置女鬼。正在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大家让一让,让一让,叫老头我过去看看。我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没看见过鬼呢。”他一边拨开人群,一边说道。大家稍稍闪开一条缝,他挤着钻着进了屋里。老者来到女鬼跟前,女鬼呆滞的目光顿时有了精神。老者捣住女鬼说:“你这女鬼,不操好心,想害别人。这不,没害住别人害了自己。”老者的指头次次点着王魁抹血的地方。这些血迹这时已干为血痂,在老者反复捣按下,血痂纷纷脱落。女子身子一动就想逃跑。老者慌忙把她按住,对她低语了两句,女鬼复归安静。“老头我看过了,大家看吧。注意点,甭让女鬼跑了。”说罢,老头走了出来。不一会儿,无了影踪。那女鬼见老者已走,晃晃身子,一闪,消失了。

    原来,那老者是女鬼的爷爷,他得知孙女被捉的消息,专程过来搭救的。
  
  却说女鬼逃出桃花村,一路向南,径入唐县县城附近的李家湾。李家湾有个李员外,承祖上福荫,坐拥数千亩土地。无奈李员外身体孱弱,又染上吸食大烟的毛病,整天不是吞云吐雾,就是研究丹术密道,把偌大家产全交予外人托管。眼见是肥水外流,家道日衰,并不放在心上。
  
  李员外娶三房太太,只生养一个女儿。女儿名叫李倩,年方十八,眉如柳叶,眼若杏仁,面似桃花,齿赛榴籽。幼读诗书,长习女红,真个是外秀内美,如天仙一般。女儿这么可爱乖巧,员外自是娇宠,有个什么要求,员外无不答应。到了谈婚论嫁年龄,不少名门富户,前来求婚,员外都没应允。为啥?因为女儿对婚姻有个要求,哪个男子求婚,必经她过目才成。前来征婚的男子,不是太过迂腐,就是太过粗野;不是太过纤弱,就是太过庞壮。十几个公子哥们儿,都没入她青眼。阳春三月,梨花飘落,桃花初绽,想起终身大事,还没着落,李倩不由得吟叹道:春花三月正娇艳,蜂飞蝶舞鸟翩跹。碧波鸳鸯暖戏水,深闺婵娟寒抚弦。庭前花树开复落,郭外芳林浓归残。怅叹奴家女儿身,不得踏青到江南。
  
  一天晚上,李倩入睡不久,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倩倩,我来了。”她微睁杏眼,一个翩翩男子来到她房间。这男子不高不低,不胖不瘦,眉浓眼大,举止敏捷。隔着碧纱橱,他深深做了个揖。言道:“小生郭槐,唐县人氏,久慕小姐才貌,只是无缘相见。近日闻听小姐当面招亲,心中甚喜。白天征婚,怕小姐见拒,有伤自尊,故晚上冒昧相见,不知小姐介意否?”李倩以往招亲时,隔帘与多位男子相见,因而郭槐夜间闯入,她并不感到太唐突。相反,郭槐的举止谈吐,比以往的公子哥们都胜过一筹,她倒有些喜欢了。谈了一会儿,郭槐借口天晚要回去,李倩起身相送。腿动了几动,醒了,呵,原来仍在床上睡着,刚才不过做个梦而已。以后,每隔三两晚上,郭槐就来一次,李倩只当是梦,并没有考虑别的。有时郭槐不来,她还有点想他。一天晚上,郭槐又来了,带些香果点心,让李倩品尝。熟不拘礼,李倩欣然享用。吃到嘴里,顿觉滋味妙绝,得未曾有。甜醉间,半推半就,她让郭槐入了锦帐。以后数日,郭槐每晚都来,仍是带些香果点心,两人共享。然后两人相拥相依,同赴春梦。
                                                          

    自从李倩吃了郭槐带的果点,饭量锐减,整天茶不思饭不想,懒得出来见人。身体消瘦,神思迷茫,对父母问话的应答也迟钝许多。母亲着慌了,问女儿是怎么回事,女儿只说没什么,缺少食欲而已,母亲不信。“肯定别有原因,你要不说我就就请先生了。到时候,先生一诊,什么都知道了。孩子啊,还是给妈说吧,说出来,妈想个办法,既不用请先生,也不用吃药。很快就会好的。”架不住母亲这一说,李倩羞羞答答把郭槐夜间征婚、送果点、夜宿的事一一说明,母亲感到事态严重,忙出去到处问本县有没有个叫郭槐的书生,众人都说没听说过。又问看大门的,近些天有无一个年轻书生出进,看门人摇摇头。母亲已看出端倪:这个郭槐不是人!

                                                                                       

    母亲把自己的看法说与女儿,女儿起初不信,又一琢磨,觉得母亲说得有道理。她心头一惊,吓得出一身冷汗。忙问母亲怎么办,母亲说:“你不用害怕,他一时不会对你怎么样。等他再来的时候,你就问一下,他最怕什么,到时我们自有主意。”
    到了晚上,李倩再也睡不着了,骨碌着眼睛,静静地观察着室内的一切动静。忽然,二房门处白光一闪,郭槐飘然而至。“倩倩,我来了。”他拿出果点,唤李倩品尝。李倩仍若无其事地与他品果共眠,亲热间,她问郭槐:“郎君,咱俩交往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不知道你最喜欢什么、最害怕什么呢。”郭槐在李倩眉心上亲一口,说:“当然,我最喜欢的是你了。害怕的嘛——”他欲言又止。“别卖关子了,快些说嘛。”李倩捏住他的鼻子说。“要是别人,我贵贱不会说,娘子问起来,我能不说吗?我最怕一个人,他住在桃花村,我不知他的姓名,他的缸片相当厉害,咱就叫他缸片先生吧。我的心尖尖,你满意了吧。”李倩怕引起郭槐怀疑,没再多问其他问题。第二天,她把晚上所得告诉了母亲。员外夫妇商量后,四下找桃花村和缸片先生。过了两三天,发出的人马纷纷回来回话,没找到什么桃花村,更不曾打听出一个人叫什么缸片先生。员外夫妇忧心忡忡,一连几天茶饭不思。母亲不敢去见女儿,她一看到女儿黄瘦的脸庞,呆滞的眼神,就想掉泪。员外夫妇请先生开药,无效;找巫婆神汉跳大神,不起作用。焦急中,员外忽然想起一个法师,这个法师会斩妖除魔,远近有事都找他。何不让他过来做做法?他立即派人请来法师。法师焚香念咒舞刀,施为了半天,说妖魔已除。员外夫妇甚是高兴,厚厚馈赠了法师。 
  
     随后,员外夫妇一天几次到女儿的房间,盼着女儿的病会立马好转,漂亮乖巧的女儿重新回到身边。可是,令人失望,几天了,女儿依然黄皮寡瘦,目暗神迷。员外夫妇万般无奈,只好四处贴招子寻医给女儿治病。招子上说,谁若能治好女儿之病,要田给田,要钱给钱,条件合适,甘愿招为女婿。李员外有个管家,名叫李忠,多年经管员外家事物,员外待他如亲人一般。大小事务安排,银钱花费多少,员外从不过问。近来,李忠一直关心着员外女儿的病情,看到员外夫妻愁容满面的样子,他心急如焚。他曾听说唐县北百里有个桃花王村,心想:这是不是妖怪所说的桃花村?是了最好,不是也得打听打听。他把手上的事务安排停当,见过员外,述说了自己的打算。员外一听,十分赞同。安排两个伙计,与李忠同行。李忠一行骑着马,一路向北,边走边问。约摸走有百里,遇到一个桃花遍布的村子,一问,正是桃花王村,再一问,此村就是桃花村。他们乐了,忙问村民有没有个名叫缸片的先生。村民笑了,“什么钢片、铁片,我们庄的人都姓王,找个王片兴许有,找钢片一个没得。”

      嗨,这是怎么回事?李忠暗自琢磨:既然找到了桃花村,缸片先生肯定就在这里,可为什么没人知道呢?看起来它不是人名,也不是人的外号,可能是那人所用的镇妖法器。“老乡,是不是你们村有人用缸之类的东西制服了一个鬼怪?”李忠向人们提示道。“有啊,有啊,”李忠这么一提示,村里人都明白他的弦外之音了,纷纷说道,“你说的缸片先生,就是我们村的王魁,他摔碎一口大缸,镇住一个女鬼。走,我们领你去。”

 

    王魁在村子里学问高,腿脚勤,口儿甜。家境虽富,从不炫耀,大大小小都很喜欢他。知道来人要王魁降妖,大家又新奇又兴奋,领着李忠闹闹嚷嚷来到王魁家。

 

    自从家里出了那件奇事后,王桂如同换了个人,与那群赌鬼再不搅混在一起,定下心来,一心一意照料家人、经营土地。弟弟大了,需成家立业。房子有些破旧,这几天,他找些人,正热火朝天地修缮房屋。看着哥哥这些变化,王魁打心眼里高兴。这会儿,他正和泥工一起粉墙呢。“王魁,王魁,有人找你。”忽听乡邻喊自己,忙停下手里的活,走了出来。他身材修长,眉清目秀,未见开口先见笑。“老先生,这就是王魁。”乡邻介绍道。没等李忠开言,王魁早拉住他的手,到屋里喝茶。李忠先说李员外家闹鬼之事,后请求王魁帮忙拿鬼救人。王魁说:“老先生,我很乐意帮忙,可我前时制服的是女鬼,你们员外家出现的是男鬼,根本对不上号,我管用吗?”李忠说道:“我听说能量级高的人做鬼后能变幻男女,你曾遇到的鬼怪一会儿是妖艳少妇,一会儿是翩翩书生,肯定量级强大。不过,他怕你,说明你更胜他一筹。拜托你去一趟,帮我们驱除鬼怪,解救小姐,我们员外不会亏待你的……”“不必客气,只要能驱鬼救人,跑趟腿算啥?”没等李忠说完,王魁便打断他的话,爽快地答应了。“好,我给哥哥交代几句,咱们就走。”王桂见有人来找弟弟,匆忙干完手里的活,正要去见客,弟弟走了过来。

 

    王魁向哥哥说明了来人的事由,告诉哥哥他要马上去唐县,哥哥全力支持。“骑上咱的枣红马,带些盘缠,你放心去吧,家里的事有我安排。”哥哥边安排有关事宜,边打趣地提醒道,“哎,缸片先生,记住带些缸片哦。”

 

    王魁也在想着缸片的事:恐怕鬼怪怕的不单是我,可能也有缸片,不然鬼怪为什么会对缸片记得那么清呢?碎缸片早已扫入垃圾坑,弟兄俩刨了一阵,找到一些装入一个袋子。

 

    闲话少叙,且说李忠王魁一行道别王桂,一路南行,顾不得品赏路途烟花妙景,快马加鞭,将近黄昏,到了员外家。员外愁云扫尽,兴高采烈,设宴款待王魁李忠。宴罢,商议如何降妖治病。因鬼怪是夜间为害,患者又是大家闺秀,需先生独自操持,对如何操作,大家三缄其口。最终,还是李忠打破了僵局。“员外,恕老朽冒昧,事已至此,救小姐性命要紧,顾不得许多。老朽愚见,妖孽驱除,小姐自会痊愈,而妖孽是夜间前来,他怕的是王先生,只有他俩碰面,才有除妖机会。我看只有让王先生藏入小姐闺房,相机行事,除妖治病,才是上策。”员外看管家说得有理,不再计较男女大忌,同意了管家的意见。王魁觉得不好意思,推辞了数次,最终拗不过大家,只好同意。

 

      

      

  

    员外夫人先入女儿房间,与女儿耳语了一会儿,然后带王魁进来。王魁羞怯地步入李倩的闺房。洁净的墙壁,雅致的摆设,锦绣的床帐,淡淡的清香,如同踏入仙阁瑶台一般,王魁有些微醉的感觉。瞥一眼闺床,锦帐半拢,露出娇娃。发如墨染,面似满月,眉如秋黛,口赛樱桃。好一个女中仙子,难怪鬼怪也缠住她不放。李倩虽是躺着,却微闭双目,用余光打量室内的年轻男子。她刚才问过妈妈,得知来人也是个年轻书生,有意将帐子拉开,想看一下今晚为他驱鬼的男子。这男子二十上下,身材秀颀,举止端方,眉若短剑,睛似漆染,脸色白透微红,鼻梁高隆绵延。好个英俊男子,哪个女子见了不心动情漾。

    王魁与员外夫人四下看了一圈,没可躲藏之处。天色已晚,恐鬼怪不久要来,夫人很着急。最后,夫人看了看女儿床下,唉,只能把先生安排在这里了。“王先生,实在抱歉,屋里别无藏身之处,您能否委屈一下,在我女儿床下躲避一时?”孤身在女子床下藏身?王魁真感到难为情。但事已至此,别无良方。王魁半是给夫人半是给小姐说道:“夫人说哪里话,为救小姐,小生肝脑涂地也心甘情愿,只是不才打搅小姐美梦了。”说罢,熄灭灯盏,带着袋子,轻手轻脚钻入床下,静待鬼怪到来。

    不一会儿,室内灵光一现,郭槐携香果而至。“倩倩,我的心尖儿,我来了。”正待郭槐在桌上摆香果之际,王魁偷偷从床下钻出来,他手攥缸片袋子,对准鬼怪奋力掷去。“啊!”鬼怪被砸扁在地。“缸片先生,你真厉害,我走,我走。”鬼怪说着说着,身子缩作一团,一闪,没了。

    王魁点亮灯盏,拱手对李倩说:“李小姐,鬼怪跑了,你没事了,小生莽撞,让你受惊了!”说罢,走出闺门,进入大厅。大厅里灯火通明,员外夫妇、管家李忠正整理桌椅、倒上香茶,恭候着他。原来,他们刚才也暗暗躲起来,静待王魁降妖佳音。听到闺房的声响,知道王魁已与鬼怪交上了手。赶紧点亮灯火,迎接王魁。见王魁出来,大家不由得鼓起掌来。

    夫人谢过王魁,快步走进女儿房间。女儿已经起身,见母亲过来,跌跌撞撞跑过来,抱着母亲哭起来。“妈妈,这段时间我昏昏沉沉,如做梦一般,今晚才清醒过来,女儿让二老忧心了。”看到女儿神智终于恢复正常,别提她心里有多高兴。她为女儿擦着泪,百感交集,泪水也不由得落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夫人煎几个荷包蛋端给女儿,不想女儿竟吃完了。观脸色,已有些红润;看走路,也有了力气。夫人欢天喜地地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大家,大家无不笑逐颜开。

日上三竿,王魁见过员外,说,鬼怪已除,小姐病状渐愈,想北返家乡。员外哪里肯依,早已把枣红马安排到别处喂养,说无论如何也得住几天再走。王魁无奈,只得住下,白天员外安排人陪同王魁四处游玩,晚上摆开宴席畅饮,过得好不快活。

    过了几天,李倩身体已经复原,开始在后花园走动玩耍。王魁再次请求返乡,员外仍是挽留。李忠知道情况后,明白员外很爱见王魁。想起前时贴招子之事,便想玉成王魁与李倩二人的好事。他把想法说与员外,员外欣然应允。说与王魁,王魁称自己没有意见,主要看小姐有没有这个意思。李忠说:“这个好办,请夫人问一下得了。”王魁说:“不麻烦夫人了,等一下,我去写几个字,让小姐看一下就知道了。”他走进书房,笔走龙蛇,写了几行文字,包叠好交与李忠说:“麻烦老先生交与小姐。”李忠喊来一个书童,说:“我出入小姐房间不便,你就帮王先生传信吧。”书童拿住书信蹦蹦跳跳进了小姐闺房。“姑姑,给,王先生的信。”

    李倩打开信,几行端庄潇洒的文字映入眼帘。“梨花胜雪桃芬芳,蜂蝶翩飞天地香。借问月下老人意,寒枝可否栖凤凰。南阳桃花村愚生王魁谨上。”见字如晤面,读着文字,脑海里马上映现出王魁俊朗的形象。那晚,她曾偷偷相看这一男子,听了他美如珠玉的话语。几天来,心里总挥不去他的音容笑貌。如今读到他向自己表达情意的文字,怎不让她心跳脸热,情思潮涌。意迷心醉中,前时与鬼怪交往的经历,也浮现在眼前。李倩一下子从云端落到地面,羞愧自责起来。“姑姑,没事我出去了。”书童的一句话把李倩拉回现实。“稍等,待我写几个字,你送与那位哥哥。”李倩挥毫飞墨,不一会儿,写就文字几行,细细封好,递与书童。

    书童把书信交给王魁,王魁抓些糖果让书童品尝。他启开书信,一阵清香扑鼻而来,数行娟秀如花的文字展现在眼前。“阳春三月百花放,娇蕊频遭蜂刺伤。园中亭亭荷君子,肯否仍怜枝上香。愚钗李倩谨书”读着,王魁的心狂跳着。这是王魁第一次见到女子的字,且字如此秀美。更重要的是,它是一个大家闺秀写给自己的。他的眼里不由现出李小姐的娇媚身影,心想,若能得娶如此如花美眷,此生足矣。细品小姐诗作,王魁觉出她对前时鬼怪纠缠之事仍心有余悸,担心自己会忌讳她的过往。于是,他挥笔回信一封,以明自己心迹。“松经雨洗翠,梅历雪裹鲜。菡萏出泥淖,暗香散悠远。着魔难自悟,妖魅售其奸。云开雾散尽,水绿花欲燃。”写罢,请书童送与小姐。这样,书信不断,暗传彼此的绵绵情思与渴慕之意。他们未成伉俪,先成契友。

    有一天,王魁正式对员外夫妇提出向小姐求婚。员外夫妇高兴地答应了。夫人把王魁求婚之事说与女儿,问女儿可否同意。李倩羞涩地应道:“此事全由妈妈为女儿做主。”夫人搂着女儿笑道:“那好,妈妈可答应下来了,你可别后悔哦。”吉日选定后,王魁策马回去送好儿。哥嫂知道这一消息,兴奋得整天合不拢嘴。吉日已到,王桂安排彩旗鼓乐一路迎候。沿途的人们得知这段奇缘,纷纷出来观看。李家湾送亲队伍到达桃花村时,正值桃花正盛。高高低低角角落落的桃花竞相开放,整个村子弥漫着香甜的气息。大家赞叹道:“桃花村,太美了,真是名不虚传啊!”

    王魁家的房舍装修一新,屋里屋外,挂红贴绿,到处装饰得吉庆可人。院里花草艳艳,蜜蜂嗡嗡,院外桃花点点,蝴蝶翩翩。一对新人,郎才女貌,玉树风柳,披红挂花,步入洞房,宛若一对神仙眷侣。

    婚后,兄弟同心,妯娌亲敬,家业日兴,渐成远近闻名的富户。李员外呢,自得了如意东床,心里快乐,戒除了烟瘾,不再服食丹药,身体日益康健,三房太太各生一子,家业蒸蒸日上。

 

正是:

三月桃花艳,妖魅潜弄奸。

拨开雾瘴绕,云柔轻云闲。

邪思乱心性,义气慑鬼胆。

站在阳光下,地阔天亦宽。

                                  故事讲述:桥头镇新街村大皮庄 李自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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