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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去姥姥家

对于每个70、80后来说,小时候去姥姥家的记忆肯定都是充满温馨和快乐的。

永远记得姥姥家的那个老院子。土坯墙,青砖房,大门两边是新贴的春联,正对大门的影壁墙倒贴着一个大大的福字。院子里挂着“彩”,木格窗上糊着崭新的窗纸,贴着红色的窗花。正月的阳光,穿过院子里一棵掉光了叶子的大枣树斜照下来。炊烟袅袅中,充满了浓浓的年的味道、亲情的味道。

姥姥姥爷是一对非常可爱的老两口,印象中他们总是笑呵呵地,一副慈爱的模样。他们一生贫寒,经历过战争,遭受过饥荒,见识过动乱。他们生了五个子女,孙子(女)、外孙(女)有十几个,因此一到过年,儿子儿媳、闺女女婿、孙子外孙都到了,热热闹闹一大帮人,儿孙满堂,其乐融融。

其实那时候一年去不了几次姥姥家,因为平时农活繁忙,交通也不便,母亲不可能经常带着孩子回娘家。早先回娘家的规矩也多,要是谁家的闺女一天价老往娘家跑,肯定会遭到邻里乡亲们的指指点点。

姥姥家去的少,姥姥姥爷见到外孙自然会溺爱的不行。所以去姥姥家,就意味着好吃好喝,意味着为所欲为地疯玩儿。在姥姥家,所有长辈都把你当宝贝儿,到谁家去都往你兜里塞好吃的,还有一群表兄弟姐妹陪你玩耍。在那个物质匮乏、缺少娱乐的年代,这简直就是小皇帝般的生活。

去姥姥家的时机一般是以下几种:满月的时候、给姥姥姥爷过寿的时候、姥姥家唱大戏的时候,过年的时候。

自己满月去姥姥家肯定谁都不会记得,虽然我没有当时的记忆,但还是目睹过不少这样的情景。回娘家那天,父亲骑一辆二八自行车,母亲怀抱襁褓中的婴儿侧坐在后座上。也有人家会专门套一辆驴车,铺上崭新的大红花褥子,父亲驾辕,母亲一身红袄,头裹红花围巾,抱着孩子,眼神中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期待。

到娘家门口,二老早已迎接出来,街坊四邻也来围观道贺,姥姥小心翼翼地揭开小包袱,露出孩子的脸展示给大家看,周围的婶子大娘都啧啧赞叹:“看这小小子儿俊哩!”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唱大戏”,我就曾经跟着母亲到姥姥村里看过好几次大戏。那个年代没有电视,没有网络,娱乐活动少之又少。到了冬天农闲时节,有的村设立集日,会请戏班来搭台唱戏,有钱的人家办丧事,也会请大戏班来唱戏。“哪哪个村唱大戏哩!”这绝对是个轰动的消息。

其实我对看戏一点兴趣都没有,看着台上咿咿呀呀,我要么昏昏欲睡,要么早跑去一边玩去了,天黑了也不回家,害得我姥姥好几次惦着小脚满村找我。

要说去姥姥家最隆重、最欢乐的,还是过年的时候。

每年一过腊八,村里当街支上大锅开始杀猪,就意味着快要过年了。家家户户开始忙碌着杀猪、煮肉、做豆腐、购年货。走在街上,阵阵炊烟从房顶飘过,油炸丸子的香味钻进鼻孔,冷不丁有小孩从门洞里扔出来一个小鞭炮,发出“啪”的一声,吓人一跳。过年的气氛浓重而又热烈!

放过了三十黑家的鞭炮,吃过了大年初一的饺子,跟着大人们拜了年、上了坟,孩子们的心情却仍然兴奋无比,因为他们即将迎来下一个重要“节目”----去姥姥家。

出嫁的闺女“正月回门”是北方的普遍风俗,一般在正初二或初三。这一天是我盼了一年的高兴日子,从早上睁开眼,怀着激动的心情,上下穿戴一新,迫不及待地往姥姥家赶。

家人们都到齐后,大姨小姨们在一起谈论家长里短,姥爷和舅舅把女婿们让进正屋,吸烟喝水聊闲篇。我们一大帮表兄弟姐妹则呼喝吵闹着在屋里院里到处乱跑,姥姥想挨个儿看看自己的外孙和外孙女们,结果却一个都拽不住。

舅舅家的大表哥是我们这群孩子的老大,当时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他留着长头发,穿着一条大喇叭裤,上身的夹克敞着怀,戴个黑墨镜。手里还提着一个双喇叭的大录音机,放着音乐,就这样十分拉风地走进了院子。

舅舅拉长了脸,大声命令大表哥把录音机放下,然后揪着他的后脖领子,把他拽进屋里。“叫你姑们看看,你这个二溜子样!”于是这几个当姑的就开始数落大表哥,大表哥站在中间歪着头满不在乎,不过他还是做出了妥协:上交了他的黑墨镜。

我们跟着大表哥在村里村外乱串,我们爬过二堂舅家的房顶,去三姥爷家要过糖吃,挤在四堂妗子的新婚房里看过电视,还打碎过二姥姥的一个大瓦盆。

姥姥率领妗子和大小姨们屋里屋外忙碌着做饭,铁锅土灶,棒子秸子烧火,炊烟伴随着饭菜的香味飘出小院。中午时分,我们这群孩子也疯回来了,于是开饭。

桌子摆上,冷热搭配,荤素分明,姥爷、舅舅和姨夫们围坐在一起。我大表哥、二表哥也被叫来坐了席,陪着大人们喝酒。女人们也摆了一桌,却被我们这群小孩子占领了,大家挤在一起抢菜吃,不过时间不长,这群孩子就又满院子跑去了。 

姨夫们开始还有点矜持,酒过三巡就放开了,叫拳猜令,声震屋瓦。二姨夫爱喝酒,而且逢喝必醉。二姨每隔几分钟就过来骂他几句,叫他少喝点儿。其他的姨夫就起哄:“管他揍嘛,过年哩喝点儿酒怕嘛哩!”二姨没法,只能坐在远处对二姨夫狠狠地瞪眼。

饭罢,脸红脖子粗的舅舅和姨夫们却愈发兴奋,说话都不利索的二姨夫把我们这帮孩子都提溜过来,让我们挨个儿给姥姥姥爷磕头。几个孩子磕完,他嫌磕的不够标准,摇摇晃晃地过来,嚷嚷着:“你们磕哩这是嘛吔,看我给你们做个示范!”说完一下子跪在地上,对他老丈人“邦邦邦”就是三个响头,二姨觉得他丟人现眼,过去朝着他屁股就是一脚,忍得大家哄堂大笑。

磕了头,姥姥开始分发“岁钱”,每个孩子一块钱或者两块钱,大点的孩子把钱揣进自己裤兜,小孩子的钱则被当妈的没收了。

当日头到了西边的院墙顶,天色渐暗,吃完了饺子,就到了各自回家的时候了。姥姥姥爷千叮咛万嘱咐,依依不舍。二姨夫脚步踉跄,肯定骑不了车子了,这时大表哥终于派上了用场,姥爷派他骑车把他姑夫送回去。

从姥姥家回来后,接下来的日子突然变的索然无味,过年做兴奋劲儿一下子就消失了,然后就是盼啊盼,盼着下一个新年的到来。然而只要回味起在姥姥家的快乐时光,在路上走着也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后来,当我越来越大,越来越成熟的时候,再去姥姥家,已经不再出去疯跑,礼貌地坐在姥姥的炕沿上,跟长辈们说说话。中午吃饭时也有了跟舅舅姨夫们同桌的资格,象个大人似的陪他们喝上两口。只是快乐的感觉越来越少,在略显沉闷和无聊的气氛中渡过一天。

再后来,上学、离家。再再后来,姥姥姥爷就不在了,那个土坯青砖的小院也早已消失不见了。

如今每年正月我们还会提上礼物去看望舅舅,舅舅和姨妈们也会趁机聚在一起坐坐。几位老人在一块仍然有说不完的话,只是我们这群表兄弟姐妹寒暄过后却不知聊点什么,完全没有了小时候的热乎劲儿。

如今又到过年,不禁越发感慨,过年的快乐是属于孩子们的,大人的年越过越惶恐,消逝的已经永远消逝,我们又到哪里找回当年的快乐。

田里麦苗青了又黄,院里的枣花开了又谢,转眼数十个四季轮回。至今回味那些年的回姥姥家,趴在母亲的背上,坐在父亲自行车的大梁上,大点了就自己骑个破车子,就这样穿过小路,迈过田梗,走出了童年,也走过了岁月。

然而我的心里永远留一个位置给那个小小的院落,陪伴我从故乡到异乡,从少年到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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