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银上的纹饰
道不尽的故事
老银上的纹饰图案及其丰富多彩，主要是绝大部分老银都来源于民间，与人们的每日生活息息相关：日常用度，婚丧嫁娶；少女腕上的银镯，新妇头上的簪钗；小儿项上的长命锁，男子指间的大盖戒，不一而足。正因为老银具有纯正的“接地气”的性质，在老银上才会出现种类繁多的无尽图案。
而在众多的老银纹饰中，有一类特别夺人眼球，那就是名目繁多、耐人寻味的人物故事。在什物或用具上装饰人物故事，是古代十分常见的表现方法：如杨柳青年画里的娃娃、财神等；民居、园林的建筑照壁、门斗、房梁上的雕刻精美的人物故事；就连故宫御花园的铺地、颐和园长廊中的彩画，也有相当一部分的人物故事画。可见厚积的古代文化，浓缩为一幅幅活生生的人物故事图案，表现在大小不一老银器的方寸空间中。与“人”有关的纹饰，具有独特的个性与魅力，在众多花鸟鱼虫、山川景色、吉祥图案等纹饰里独具生命和文化气息。
左：清 人物纹银名片盒
右：清 人物故事银火柴盒
老银上的人物故事或在长命锁上，或在戒指面上，或在簪钗之上，或在香囊之侧，比起建筑构件、木刻年画，“画布”显得狭窄局促，可智慧的银匠艺人，愣是在方寸之间营造天地，以高度艺术的概括布局，将树木，场景，人物，衣袂，姿态，刻画的惟妙惟肖，浓淡相宜，疏可走马，密不透风，成就了一幅幅韵味盎然的“人物”小画。
戏曲是古代官民两相宜的最重要的娱乐形式，因此戏曲故事成为老银上经久不衰的主题，其中尤以爱情故事最为流行，如《西厢记》、《白蛇传》等等。
西厢记·惊艳人物故事徽式扁方
表现的是戏曲《西厢记》中“惊艳”一折，张生和崔莺莺在普救寺初次相见的场景。张生为崔莺莺的美貌吸引，惊为天人，“谁想在寺中遇神仙”。其中左一是张生，左二是小僧法聪，右一是崔莺莺，右二是红娘。整个布局疏密有致，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把张生的惊喜过望，法聪的穿针引线，红娘的大方可爱，莺莺的娇羞欲语，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西厢记人物故事徽式扁方
局部放大
再如
白蛇传·舟遇借伞人物故事戒指
描绘的是《白蛇传》中，千年蛇妖变化的民女白素贞和小青私下峨眉，到西湖边游玩，偶遇风雨，幸得书生许仙借伞相助，同舟而行的故事。在小小的戒指上，将舟，人，伞都铺排得当，叫人看后不由得念出那段著名的戏词：“最爱西湖二月天，斜风细雨送游船，十世修得同船渡，百世修得共枕眠。”
白蛇传·舟遇借伞人物故事戒指
古代文学故事题材也是老银器人物故事纹的重要组成部分，如《三国演义》、《西游记》等等。《西游记》一直是广大民众喜闻乐见的神话故事，其中唐僧、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师徒四人的形象深入人心。如：
西游记·路遇红孩儿故事烟盒
描绘的是《西游记》第四十回“婴儿戏化禅心乱 ，猿马刀归木母空”的故事，银盒上刻画的是红孩儿想吃唐僧肉，见唐僧身边有三徒弟护卫,不便下手,摇身变成七岁顽童，赤条条的身上无衣，用绳捆了手足，高吊松树梢头，口口声声叫“救人，救人！”实际是迷惑和戏弄唐僧师徒。烟盒上唐僧师徒四人形象描摹生动，寥寥几笔绘出吊挂的红孩儿，借一隅松枝，表现空间的渺远，令人印象深刻。
西游记·路遇红孩儿故事纹烟盒
西游记故事纹银锁
再如
空城计人物故事纹徽式扁方
表现的是妇孺皆知的三国故事“空城计”，“空城计”为京剧“失空斩”（失街亭，空城计，斩马谡）中的一折，各个戏种都有此戏，其中的佼佼者无疑是马连良先生表演的京戏唱段，唱功老道浑厚，戏词特别能表现当时的情景：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我也曾差人去打听，
打听得司马领兵就往西行。
亦非是马谡无谋少才能，
皆因是将帅不和才失街亭。
你连得三城多侥幸，
贪而无厌又夺我的西城。
诸葛在敌楼把驾等，
等候了司马到此好谈、谈、谈谈心。
命人把街道打扫净，
等候司马好屯兵。
诸葛亮我并无有别的敬，
早预备下羊羔美酒犒赏你的三军。
到此就该把城进，
为什么在城外犹疑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
只有我的琴童人两个，
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
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
你就来，来，来，
请上城来听我抚琴......
扁方气韵不凡，司马懿彪悍的兵马，诸葛亮从容的风度，都表现的淋漓尽致。
空城计人物故事纹徽式扁方
老银中还有很多人物故事纹来源于民间的神话故事和传说，人们借用神仙故事和传说，表达他们的好恶，和对真善美的追求。比如“遇仙人物故事帐钩”，这对帐钩两面分别是两个民间传说的遇仙故事。一面为：
郭子仪遇仙之大富贵亦寿考
表现的是唐朝时候，郭子仪初从军之时，不过是个无名的军士。一次，他奉命去催运粮草。走着走着，天色不觉暗了下来。正要加紧赶路，忽然平地卷起一阵大风，刮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郭子仪无奈，只好躲进路边一间破屋，等第二日风停继续赶路。半夜时分，郭子仪在睡梦朦朦胧胧觉得有一片红光，把漆黑的小屋照得通亮。他睁眼一看，只见红光从窗口射入，急忙跑出屋子，却见半空中停着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车上坐着一个美丽的仙女。郭子仪正在发呆，那仙女却笑吟吟走下车，乘着彩云轻轻飘来。郭子仪忙跪在地上，望仙女拜道：“今日正是七月初七，想必是织女娘娘降临世间。请赐我富贵和长寿吧！”仙女听罢，笑着说道：“将来你一定会得到富贵和长寿的，努力干吧。”郭子仪正要再问，织女娘娘已经坐进马车，红光一闪，冉冉升天。这时候，天已破晓，大风早已平息。后来郭子仪平定了安史之乱，中兴唐朝。自己做上了大官，得了高寿，子孙满堂，享尽了荣华富贵。
郭子仪遇仙之大富贵亦寿考纹
帐钩另一面为：
唐玄宗游月宫遇仙故事
讲的是唐朝开元六年中秋夜，唐玄宗请道士叶法善作法到月宫一游，于是叶法善把手中笏板一抛，化出银色的长桥，直通月宫。法善和玄宗一起上桥，银桥随走随灭。云端烟雾中，俯看长安城，长空下仿佛万顷玻璃琼田，一片透明。有仙人道士，乘云驾鹤，冉冉飘来，在空中往来游戏。到得月宫前有玲珑牌楼，大匾额上写着 “广寒清虚之府” 。俩人从大门进去，庭前有一株巨大的桂树，玉兔在捣药。桂树之下，庭阶之上，白衣仙女们奏乐起舞。玄宗通晓音律，默记后回到人间写出，这就是后来著名的《霓裳羽衣曲》。
唐玄宗游月宫遇仙故事纹
老银上的人物故事纹中还有一类是吉祥寓意，以及劝人向善、重孝的故事。其中表达吉祥的有福禄寿三星、八仙故事、和合二仙、状元游街、麻姑拜寿等等；劝人向善重孝的有三娘教子、二十四孝等等。如：
周敦颐爱莲人物故事银盒
周敦颐（1017～1073） 字茂叔，号濂溪，宋营道楼田堡（今湖南道县）人，北宋著名的理学派开山鼻祖。周敦颐酷爱雅丽端庄、清幽玉洁的莲花，曾于知南康军时，在府署东侧挖池种莲，名为“爱莲池”，池宽十余丈，中间有一石台，台上有六角亭，两侧有“之”字桥。他盛夏之时常漫步池畔，欣赏着散发缕缕清香、随风飘逸的莲花，口诵其名篇《爱莲说》。自此莲池名震遐迩。人们将周敦颐爱莲的故事刻在老银上，看重的是莲花那“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品格。
周敦颐爱莲纹银盒
又如：
二十四孝人物故事银瓶
二十四孝是古代二十四个真实的孝道故事，也许从今天的价值观看去，有些故事显得有些愚忠愚孝，但孝道是中华民族的传家之本，只要有所取舍在任何时代都具有教育意义。图片展示的是二十四孝之中的“乳姑不怠”和“鹿乳奉亲”的故事。
二十四孝人物故事银瓶
老银上的人物故事还有很多，这些故事与广泛使用的老银一样，具有浓厚的民族特色。它来源于日常生活，又体现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博采旁收，浩瀚广大，不拘一格。戏曲场景，神话传说，民间故事，吉祥寓意，皆可入画。我想这也正是老银人物故事，如此丰富多彩的原因吧。
（本文作者为“三多九如”的会员：斜月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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