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戏和烟花(散文)
快过年了,昨天下了场大雪,到处白皑皑的,一个子就想起了小时侯老家的情景。
莱西是老家,父母的出生地,大沽河岸边的两个村庄,距离青岛一百公里的地方。冬天里积雪成月不化,村后那条宽阔蜿蜒的大河也冻成冰场,这里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我小时候,回老家过年好多次。印象中,老家很冷,过年吃饺子,有的还是黑面的,生活很苦。
每次回老家,我都会把自已积攒的小人书,大约有十几本,帶给堂兄弟们看,也算送给他们的礼物。哥哥弟弟可喜欢了,这些小人书在村里小伙伴手中传读,我心里也特别高兴。到今天,我家里竞然一本小人书也没有,有时也想寻找寻童年的印迹。记得应该有几本画得很精美,如:鸡毛信,一只驳壳枪,雁翎队等。
那时候在老家过年,最热闹的是看村里的年戏。
过年唱大戏,村村都有,还是村里自已人来演。我的堂哥考学,他就参加演出过《红灯记》和《智取威虎山》。我在台下挤在人群里看,至今难忘。
那年正月里的晚上,演出在村场院里开始了。土台上搭个布棚子,两盏汽灯挂在高处放出亮白的光,台上演员都化着浓装,也分辩不出真人模样了。等到考学哥扮着李玉和放开嗓子唱起来,我才听出是他的唱腔。那几天,他总抽空练习,用的是当地曲调来唱。我指出他唱的不是京剧,还学了几句给他示范。考学哥笑一笑,扭头走开,大声回我一句:“俺这叫莱西京剧,你不懂。”
有一年春节,年戏要演《智取威虎山》,考学哥让我从城里捎点铁粉,演出时要用烟火,铁粉会闪光。
我从锯条厂装了一饭盒铁粉,带回来。没想到,另外几个兄弟都来抢着要,不够分的了。原来,他们要做“滴嗒锦”,也就是手持的小烟花。
傍晚饭后,兄弟们就开始忙碌起来,有烧黑葫芦瓢的,有烤焦柳条的,凉透了,放在木板上碾压成粉沫,再撒上我带的铁粉。
热炕上,摆好了裁成长条的报纸,把搅拌好的黑粉沫,一份一份撒在纸条上。像卷旱烟一样,头粗尾细地都卷成细长筒,一会儿,一大堆“滴嗒锦”就做好了。
天黑了,我和兄弟们都涌到屋外,不顾天寒地冻,每个人都双手拿着新做的“滴塔锦”,点燃后,在院里挥舞起来。黑暗寒冷的院子里,划出一道道火链,莹亮的闪光映照着我们兴奋的笑脸,清脆的劈啪声与欢叫声传遍了大街小巷。
从此后,我每次都要带铁粉给兄弟们。他们对我也特别亲,哥哥们会把秋天里收获的大山楂,装在密封的罐子里,埋在屋后的沙窝地里。我回来一起去挖出来让我吃,山楂变软了,还是非常的甜,至今那甜味我还依稀记得。我们老家大沽河岸边,沙地里的山楂树,都有百年树龄。如今,青岛糖球会著名的高家糖球,全用我们老家的“大金星”山楂。
那一年的年戏,演出《智取威虎山》,考学哥演八大金刚。他把爷爷的毛皮大氅借去披着,手里还举着个玻璃酒杯,杯里的红酒也是用红纸泡的水。他演出时一激动把杯里的红水全干了,自已还一点也不觉得。下了台,他就望家跑,我和爷爷坐在台下,老人家想要回自已的大衣,朝着他喊:“二小子,给我大氅,冻死人了。”周围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考学哥那年有二十岁了,听爷爷说要给他找媳妇了。一天下午,考学哥领着我去前院地瓜窖子拿地瓜。地瓜窖有两米多深,只能容一个人上下,窖里挺暖和,空间也还不小,能躺下两个人,猫着腰还能站人。
地瓜堆在一角,他装满柳条小筐,让我坐会。窖里有些昏暗,他对我说,他刚学了一首小曲,问我想不想听,我当然愿意听。他就小声地哼唱起来:想当年咱二人那么样的好,现如今你鳖羔子良心改变了,你走你的东啊,俺走俺的西,从此后再见面,确当不认识。
那时,我不明白歌词的意思,但是他唱得太投入,曲子里家乡人的语调很浓,也可以说土的掉渣,他像是在倾诉,喧泄着某种情绪似的,我便永远的记住了……
院子里,有人拎着红红的礼品盒,串门送礼,年味越来越浓。我想,老家的兄弟们还健在,好多年未见面了。等我退了休,再回老家,找老兄弟们叙叙旧情。我还想去问问俺考学哥,他还记得当年唱的那首小曲么?当年他是不是失恋了,为什么唱得那么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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