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乡村正统教育，有它特殊的优点。对那些很粗俗的乡土民歌就予以排斥和限制，那时候，乡村姑娘只要说一句不文明话都会遭到老年人反对，说你是没门槛人家养的，没有教养。
我在搜集南闸乡土民歌民谣时，也曾收到一些很特殊的成人民歌民谣荤段子，“十八摸”就是典型。说实话，我本身就出生在传统的农民家庭，有抵制下流低俗的自然传统习惯，对这首歌谣我听了也特别感冒，没有认真记录，因为避嫌黄色不健康，把旋律予以记谱，只是说明我们南闸民歌中还有广角流传的“十八摸”。
要说“十八摸”，我是先熟悉旋律，后了解歌词的。它早先是一首轻快的唢呐吹奏曲，多在婚庆晚上送房转三桥时，唢呐吹奏手鼓着嘴巴吹着，同几位锣鼓师傅一起，随着行锣鼓节奏，很悠闲地踱步，孩子们跟着闹着，用嘴和着这种程式旋律，“啊哦啊、啊哦啊……”，那时我们把这小曲儿俗称为“啊哦啊”。
到搜集民歌时才知道这就是我们白马湖一带流传的“十八摸”，也许是民歌之乡的厚重魅力，在这里居然还听到“十八摸”几种不同版本的歌词，用老百姓的话说是有粗有细，粗者儿童不宜，特别是女性那敏感部位说的有点粗野。有“消嘴薄唇赛樱桃”，“两个馒头发泡泡”等，过于显山露水。而细者却特别文明，根本没有不雅之词，部位也越过那些荒唐区，有点纯文学风味。
上世界七十年代末，政治运动正在风头，我不想冒不健康风险，当时我收歌词只是白鸽子朝亮处飞，与粗俗远离，只记了几小段文明的歌词。绕了圈子，把它作为民歌品种留存，没有张扬，没有深究，只是在词后作简单说明和简介。
到了一九八四年，我开始介入民歌歌词创作学习，参加江苏省歌曲创作讨论会，当时讲授民歌是中国民歌专家程茹辛先生，就提到乡土民歌“十八摸”，他说自己一九五三年就开始搜集民歌，当时在苏北的一些民歌区就收到几种“十八摸”，那时就曾遇到争议，好多人都认为它是下流的，是不革命、不健康的糟粕。后来到文革绝对政治时代，“十八摸”遭到批判也不奇怪，因为当时连《马儿啊，你慢些走》都遭非议，说“时代战马一日千里，怎么能慢些走”。
程老讲了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说有位苏北闯关东的乡土音乐人加入杨虎城、张学良的十九路军，为抗日联军写了一首军歌，就是调度“十八摸”的音乐旋律，显得雄壮威武很有气势。当然，在演奏军乐时还调度有鼓号混响，加上进行曲节奏，把一首情感缠绵的民歌赋予决断动力和生命活力，意境效果自然升华。
我在电影中也曾听过抗联军歌，把旋律乐句进行了比较，发现其中真有奥妙，确实就是童年哼唱的“啊哦啊、啊哦啊”，还真器宇轩昂，音阶落差不大，那些士兵唱军歌目的不是表演，只是鼓舞斗志，通过整齐的队列群呼渲染强烈的战斗气氛。
现代网络让我又开阔了视野，到网上一查，发现“十八摸”竟然在全国各个地方都有流行，东北二人转就有好多种“十八摸”唱法，显得很粗犷而又夹带缠绵，并没有抗联军歌的风格。台湾也有几种“十八摸”野词版本，最多者有两百多行，追溯明清话本小说《鹿鼎记》中还有具体唱词，这些歌词结体都比我们南闸民歌唱词细得多，是原词延伸，都牵涉到摸女人，可谓是山道弯弯，曲折回肠，有故意做作和矫揉造作。
我搞乡土民歌研究，不想远水深涉，想就家乡“十八摸”谈谈看法。民歌之乡民歌包罗万象，方方面面我把它分为几十个种类，“十八摸”究竟是地产还是舶来？依据不足，说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证实，家乡“十八摸”中方言俚语，是小地方语言特征。再加上歌词里有好多是家乡形象口语，像“小箍（刘海）”、“下巴股”、“馒头”等，外地人说不起来，说明这是家乡早年民歌先辈进行刻意创作的。
根据家乡风俗传统，它并不是那种上台盘的正调，只是一些靠卖艺逃荒的流浪派民歌人，顺嘴演唱的流言八大套。他们不受封建礼教的羁绊和束缚，放荡惯了，嘴里没有关拦棒，站起来一竖，睡下来一横，没有人同他顶针计较，这带点黄色野味的“十八摸”也许就是这样流传下来的。
不过，“十八摸”毕竟是野词，有的版本很粗俗不堪，民歌价值里找不到多少较宝贵的文学词素，不值得炫耀和流行，那些制成的碟片和视频，倒不可取。它对民歌普及和发展并没有多大好处，迎合粗俗和下流不是民歌的发展走向，某些原生态的原始行为，可以借鉴地熟悉它，从旋律和歌词中了解一点原素之根可以，但不需要再在文明时代进行大幅度宣传、渲染和推广。不知道民歌界、民俗界专家是否赞同我的观点？
淮上会
中国民协会员
南闸民歌省级非遗传承人
江苏省非遗保护协会会员
淮安市民协副秘书长
淮安区民协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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