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特刊】罗建群/梦里又闻摇篮曲

梦里又闻摇篮曲

作者：罗建群

一回眸，冬天成了故事；一展望，春天皆是风景，往事如云又如歌。慈祥的娭毑离开我们已是四十八年了，老人家的尊荣至今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中，她那温煦的摇篮曲仍在我梦里回响。

那时父母教书工作繁忙，我们姊妹都是娭毑呵护抚养成长的。当我儿时开始懂事，就看见娭毑在屋里，常将弟弟或妹妹放在用竹篾做的摇篮中。右脚稳稳地踩着纺纱车底座，左脚踏着摇篮底部的木方，摇着四个木轮子来回晃动。一边用右手握着纺纱车把，打圆圈带着车盘转动；一边用左手捏着棉花微微斜着朝上拉伸，雪白的棉花就像变戏法似的纺成了又长又细的棉纱。接着左手牵着棉纱轻巧地往纱锭上一回，棉纱就紧紧的“抱”在纱锭上。无数次反复来回后，纱锭上的棉纱也就慢慢地“长”大起来。

而每当娭毑纺纱时，和着纺纱车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嘴里又轻轻地哼吟着摇篮曲：“哦呵 哦—哦，哦呵 哦—哦......”，时而又哼唱着悠扬的：“哦呵哦，毛毛困觉觉哟......”声音是那样的轻扬甜美。娭毑有时也把他们抱在怀里，一边踱步一边吟唱：“摇济摇，摇毛毛，摇大哒毛毛捡柴烧，一日捡一担，十日捡一焦（堆），又有卖又有烧，还有银毫子进荷包”。弟弟妹妹一会儿手舞足蹈，一会儿咧着小嘴微笑，渐渐进入甜美的梦乡。我虽看得眼馋，但仍然依稀记得自己曾经也享受过幼时这般幸福......

当我为人之父，后来为人之爷时，我怀抱着儿或孙在屋里踱步，摇晃时，一次又一次顺然般哼吟着娭毑那熟悉而又亲切的摇篮曲。儿孙们居然也笑盈盈地随和着哼唱，真令人欣喜而又惊叹！我想，这难道就是那传承千古的民间雅音？而且那音乐当年还是和着纺纱时发出有节奏的和音，宛如那远古天籁般的六律五音。这是偶然，还是自然，乃是使然！在我久久地冥想中，思绪又将我引入久远难忘的往事中。

年少时，娭毑给我们讲述着：1930年祖父为革命牺牲在浏阳，她带着我的父亲和姑妈逃难到张韩洞。后来挨户团又追捕到此地，1931年将17岁的姑妈残忍地杀害在三里坳。娭毑和父亲过着饥寒交迫的艰苦生活，在亲朋戚友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将父亲拉扯大。为凑齐父亲在外读书的盘缠和开支，她经常纺纱，然后将棉纱拿到县城里去换钱。当遇到涨水季节河水泛滥，天黑回家过大西门曲池小江上的青石板桥时，她总是贴着石板匍匐爬过桥，生怕掉到江水里淹没而无人知晓。

父亲毕业后从事教书。1949年平江还未解放时，与进步教师一道参加迎解队，张贴标语宣传革命，迎接王震将军率领的解放军进驻家乡。

我清楚地记得，1968年底娭毑将亲手纺纱织成的棉布，染成铜蓝色，然后请裁缝师傅做了一条罩裤，让我穿着新棉布裤走上“上山下乡”之路。

退休后，根据家里珍存的资料和母亲的口述，我怀着悲欢离合阴晴圆缺的心情，抱着对先辈的崇拜敬意，追寻着娭毑她们当年的足迹，翻山涉水两次寻访张韩洞，感恩亲友。睹物思人，怎不令我感慨万千......

尊敬的娭毑——一位农家良女，目不识丁却肩担道义，一辈子养儿育孙；一生无私奉献。我一回又一回地拜读她那艰辛勤俭朴实的人生，使我终身深情地感恩和永世难忘。

岁岁清明，今又清明。当我们兄弟姊妹携儿带孙，双膝跪拜在祖父母和父母姑妈墓前，耳边又响起那熟识的摇篮曲。我透过坚固而又光洁的墓碑，仿若看见先辈们笑聚九泉。跪别后，我们极目远眺，夕阳灿烂，彩云飘逸。袅袅炊烟和远山近峦随着思绪绵延伸向远方。

作者简介

罗建群，平江县退休职工，喜好户外运动。

图片：作者

征稿说明 《潇湘原创之家》   

专辑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