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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作家】黎玲龙/梦断临湘

梦断临湘

作者:黎玲龙

01

活着的人死去的速度
是每分钟百次的心跳
用数亿个0和1构成的你
昨天又被遗忘了几个字节
花样的名字和年轮
只剩下最后一道秋风
往日的阴晴圆缺
是来日清晨记不起的旧梦
回忆是你永恒的诅咒
叹息是我沉默的长啸
在刚刚过去的冬天里,一个叫刘琪的年轻男子死了。十几天前,他的父亲病逝了,身患绝症的他拖着虚弱的身体,偷偷地把父亲的尸体抱到厕所里,用铁丝将门死死扭住……这是一个发生在我家附近的凄情故事。
还是从三年前说起吧。
那是新冠疫情肆虐过后的初夏。解封后的大街如同一条河,河里流淌着许多的车辆和行人,也溢满了久违了的嘈杂和喧闹。
我家住在两条街交叉的一个道口边上。有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每天都要从我家门前走过。老头蓬头垢面,看上去七十来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脏得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他走过去时,胳膊弯里夹着一个编织袋,那编织袋很大,看得出是由几只化肥袋拼结在一起的。回来时,他将一大袋垃圾顶在头顶上,走在人群中,一眼看去,就像有一座小山,在大街上缓缓地移动。
老头偶尔也来我的小店。他是外地人,说话呜哩哇啦。他每次来,都是要一瓶三块钱的冰糖雪梨饮料,和着那只脏兮兮的编织袋一起,夹到胳肢窝里。我之所以能在我的顾客中记住这样一个邋遢的老头,是因为他每次把一种很熏人的气味留在店子里,很久都不能散去。
无独有偶。这期间我也遇到一个青年男子,他五官端正,中等个头,用一表人才来形容他,一点都不为过。尽管有一种晦暗和阴翳隐隐约约地映现在他的脸上,但也丝毫掩盖不了他的英俊和帅气。
他第一次来我的小店时,带着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女孩。那小女孩忸忸怩怩地躲在他的背后,低着头,将小脸蛋始终贴在他的屁股上。他只好拖着“尾巴”踅到零食柜前,每拿起一包零食,都要递到身后让小女孩看一看。小女孩似乎只对五毛钱一根的棒棒糖和一些辣条之类的廉价食品感兴趣。他们好不容易选满了一胶袋,终于出了门。忽又见那男子踅了回来,要了一瓶冰糖雪梨饮料,递给站在门外的小女孩。
男子再来我的小店,一般都是间隔了十天或八天之后。他屁股后面的“尾巴”不见了,那个羞怯得抬不起头的小女孩再没有来过。男子每次都是匆匆忙忙,买同样的零食和饮料……
按照我的思维惯性和识人逻辑,是无法将一个糟老头子和一个英俊帅气的年轻男人联系到一块去的。当我弄明白他们确实是一对父子关系之后,心里仍然在怀疑:那个糟老头的遗传基因,怎么可能变异得那么任性和恣意,更何况,听说繁衍那青年男子的母亲还是一个瘫痪在床的残疾人呢?
然而,他们确实是一家人,听说刚搬来不久,就住在街的那边、我家斜对面的一个闲置的房子里。

02

临湘市长安东路207号是原县生资公司的仓储区,建造于上世纪七十年代。那个闲置的房子是一座三层小楼,座落在临街的两列库房中间,曾经是公司单身职工的宿舍和农资购销旺季时的办公场所。后来公司改制,仓库划块承包给了私人经营。再后来该地段被纳入到了城市棚改的计划范围,临近拆除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棚改又被叫停。现在楼下开着一家废品收购店,楼上又破又漏的房子,就一直空闲着。
空房子里突然住进来了这么奇怪的一家人,街坊们在闲聊时就有一些议论。那天我清理了小店里的一些废旧纸箱,送到斜对门的收购店,和老板他们俩口子也自然聊起了这个话题。
老板娘说:他们大约是在半夜里偷偷盘进来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和我老公竟然都不知不觉。
我说:“再穷的人搬家也有三担,锅碗瓢盆他们总有一些吧。”我在心里纳闷:这一家子的老弱病残,“拎包入住”到一个空荡荡的房子里,日子怎么过呢?
老板娘说:他们哪里有三担呀,老辈人逃荒讨米还拿个碗背个包袱呢,你上去看一看吧,有一担就了不得了。
出于好奇,那天我真的去探访了楼上奇怪的一家人。
这座小楼的每层都是一排门对走廊的单间房,走廊往东的拐弯处,有两间很小的、男女分用的厕所。
三楼由于长期受到风雨的侵蚀,那斑驳的墙体和腐败的门窗,更让人觉得有一种寂落和孤凉。
那一家人就住在靠近厕所的两间房子里。我去时,正碰上那个瘫痪的老太婆蜷曲着两腿,盘坐在一把破椅子上,背靠着那个捡破烂的老头在解手。我在门口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骚臭味,正要离开,那老头看见了我。他憨厚而友好地朝我笑了笑,有些慌乱地侍弄完老太婆,然后伸出两只手,插到了老太婆的胳肢窝里,像拎着一只猴一样,将老太婆拎到了一张简陋得也叫做床的床上。
这时候,那个年轻的男人从另一个房间里走出来,腼腆地告诉我,他叫刘琪,当过兵,他们是东北人。他还红着脸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他的身份证和退伍证给我看,意思是让我相信他们不是坏人。
我斜眼看到躲在一个衣服堆里只露着头的小女孩,觉得这屋里是应该还有一个人的,就问眼前这个叫刘琪的男人:孩子的妈妈呢?他的脸忽然就变得有些阴郁,说孩子没有妈妈,他们离婚了。
我说离婚了你们怎么就到临湘来了呢?从东北到临湘,天遥地远的,还带着一家老少。靠打工养家得去大城市,得去北上广深呀?我们临湘人脱得开身的跑得动的,都到外地打工去了。
他说孩子的妈妈就是临湘人,是他退伍后在广东一家工厂打工时认识的。他的妻子一直不肯去东北,他们结婚后就在临湘安了家,并且有了他们的女儿。他是家中独子,父亲有点智障,母亲残废,养大他不容易。现在他们都老了,他不可能对他们不管不顾。他丢不下他的父母,就去东北把老家的旧房子卖了,将两位老人接来了临湘。他说他以为这样,这个家就圆满了,可是他和妻子却离婚了,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糟糕的地步。他没有说他们离婚的原因,也没有说他妻子的一句坏话。他说他们离婚后他什么东西也没有要,他只要他的女儿。他说他们已经没有了家,一直流落在临湘街头,租不到房子住,搬到这里来,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我说你们这样居无定所也不是长久之计,你也不应该将女儿要到身边来。千错万错,孩子没有错呀。俗话说,宁可要讨米的娘,也不愿要当官的爹。孩子就不应该遭这份罪。
他说没有办法,他要出去找事做,父亲拣破烂,母亲的床前要一个听叫的,不然,茶水都不得到口。我说现在全中国哪个地方不在搞扶贫?你父母若回到东北去,肯定能得到地方政府的救济和照顾,你还这么年轻,太阳才红山,血气方刚的不应该自抱自弃,破罐子破摔。你应该腾出手脚来,扛起这个家,发狠去赚钱,将日子好好地过下去。
他痛苦地摇着头,说他们在东北没了田地,没了户口,连家也没有了。我不知道我面前的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呵,摊上了那样的父母那样的一个家,而他偏偏却又忠厚善良,为情所困。他们离婚也许是他在父母和爱人之间,做出的一个最痛苦而又最无奈的选择。亲情和爱情,一边连着筋,一边连着肉,舍弃哪边都是伤到骨子里的痛。最后,他为了他的父母,亲手撕裂了他们的爱情。他们离婚后,他的梦便碎成了一地鸡毛,他不知所措,他的心里滴着血呢!他执意要带着女儿,他要让他的妻子在没有女儿的日子里煎熬。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女儿是他们复合的唯一希望。他不肯离开临湘,他得在她的身边守望,他怕她以后万一想通了,想回头了,却找不到女儿,也找不到他。临湘是他的伤心地,东北是他回不去的故乡。他为了一个圆满的结局,他宁愿流落街头,宁愿吃尽苦头呵!

03

由于职业的原因,我身边大部分的日子,像水一样,是将我羁绊在柜台后边流过的。关于斜对面东北一家人以后的事,也都是断断续续地从别人的嘴巴里听说一些。
收废品的老板娘说:这家人和她婆家一个姓氏,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来,说不定都是沛公的后代呢。她老公就帮刘琪介绍到了附近的一个沙发厂打工。刘琪以后便天天早出晚归,既找到了活干,又照顾到了家里。
有一次老板娘也当我抱怨,说那老头拣的垃圾乱七八糟,没有分类,别的店家都不肯收,她每次都要拾掇老半天,看着都脑壳痛。
有人在深更半夜听到过那瘫老太婆的哭声,说他们一家人也吵架,争论的大约是回东北的事。
也有人告诉我,那小女孩的妈妈找到这里来过,她拎着一串大包小包却被刘琪挡在楼梯口,不让她进屋,不让她看女儿。她是哭着离开的。
街坊们对于小女孩的妈妈是没有多少非议的,大家认为如今的伢崽妹崽自己搞对象还是有些不靠谱,在临湘,老辈人有个说法:媒婆给女方说亲叫“哇人家”,女方第一次去男方家叫“看人家”,定了亲才叫“放了人家”。这一生一世的大事怎么不“择人家”呢?她可能是一时受了刘琪那个花皮瓜的迷惑才走错了这运脚,如若换上别人,要去跟那样的一家人一起生活,早就跑了八十八里,一天都过不下去。
相反,人们对刘琪却颇有微词,甚至有些鄙视。都说他不是男人,没有志气,脑袋瓜里装的尽是水……等等等等。我想:这也在理,毕竟刘琪的行为是让常人难以理喻和接受的。
忽然有一天,有人说小女孩的妈妈结婚了,她嫁给了一个临湘本地人。听到这个消息,让我这个无关痛痒的人都着实耽心和难过了一段时间。不过,我又想:这样也好。蛤蟆已经蹦到别人家的田里叫去了,捉不回来了;就好像有一面破镜子,现在又让人拿走了一块碎片,团不了圆了。与其让这一家人苦苦地耗着,还不如早点断了他们的念想。
谁都认为,这家人该离开临湘了。
可是我仍然看见刘琪上班下班,跟没事人一样。他的父亲仍然每天都从我家门前经过,去时夹着一个蛇皮袋,来时头顶着一袋垃圾。
有人还发现,那老头有时候会在菜市场里转悠一阵,然后拣一袋蔫了叶子的菜帮子回来……
后来,我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刘琪了,一打听才知道,今年沙发厂的生意不景气,五月份他辞工后,白天在家照看女儿,服侍老娘,晚上就出去帮人装车下货,当起了搬运工。
再到后来,街坊们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刘琪落到这般境地,也是木匠师傅戴枷,谁让他自作自受呢?久而久之,大家都有些吝惜口中的唾沫,也懒得将这一家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04

去年十一月十号那天上午,我去临湘大市场进了一趟货,回来的时候,看见有男男女女几十号人聚在斜对门的小楼前,还有一些警察的身影,在楼上楼下的晃动。我心头一紧,感觉那东北一家人肯定出了什么事了。老婆告诉我:那个捡破烂的老头死了!他其实才五十九岁,他儿子将他的尸体藏在厕所里,将门用铁丝扭着,已经十多天了。
“这怎么可能呢?”我觉得事有蹊跷,蹊跷得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他儿子也快不行了,病得很严重。是警察来后,才将他儿子送到医院去的。”老婆又说。
“我过去看一看!”我将货物从我的小三轮电动车上卸下来,迅速地穿过街道,一头扎进了密密的人堆里。
我找到收废品的老板娘,向她打听事情的来由。老板娘说:我昨天下午在家中清理换季的衣服,忽然想起有好多天没有看见刘琪他们父子了,就挑了几件过冬的旧棉袄送到楼上去,这才知道刘琪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我看见他脸色蜡黄,没有一点水色,样子吓死人,就问他病成这样,怎么没到医院去?他说他在家里吃药,是小病,不要紧。我很奇怪没有看到他的父亲。又问他,他说他父亲回东北去了。我不相信他父亲一个人去得了东北,他说的显然不是真话,可是我没有留意,他为什么要撒谎。
“今天早上,刘琪居然扶着楼栏下来了。”老板娘接着说:“我看见他摇摇晃晃的样子,问他到哪里去,他说去买菜。我说你这样子跌倒了怎么得了啊?你快回去休息,我屋里有菜,可以匀给你一些,不用去买了。我将一清早买回来的菜,都给了他。他拎着菜,嘴里连连向我道谢,却一步都走不动了。我拿过一把椅子,扶他坐下,他原来蜡黄的脸,已经变得寡白,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我喊来了我老公,我老公说,得赶紧送到医院里去。刘琪却哀求着我们,说他的户口不在临湘,他没有交医保,他没有钱,他不能去医院,他走了家里的一老一少没人照顾,她们会饿死!
“我说你的病很沉重了,不诊不行呀,再拖下去,命都没有了!我问他的身份证和退伍证放在哪里,我们可以去帮他找社区、找救助站,帮他申请水滴筹。他说他的身份证和退伍证都是假的,他根本没有当过兵。他还说我们是好人,我们俩公婆没有将他当外人看,他不该骗我们。”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撒谎,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收废品的老板娘继续说:“我也由不得他了,招呼老公替我将他扶住,我抽开身又来到了楼上。好在他屋里没有一样叫做'家具’的东西,我也不用翻箱倒柜就找到了他的身份证和退伍证。他的母亲和女儿一直惶恐不安地看着我,不敢作声,也许我的举动吓着她们了。出门时,我随口问女孩:你爷爷哪里去了?小女孩说:我好久没有看见我爷爷了。盘坐在床上的老太婆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说老头已经走了,他走得急,只病了两天,人就没了。她的琪儿将老头的尸体抱到了走廊外的厕所里,差不多有半个月了。老太婆的话,听得我脊背直发凉。难怪走廊里有一股腐臭的气味。”
“我慌慌张张地下了楼,告诉我老公,说老头死了!我老公说哪个老头啊?我说还有哪个老头啊?这时候,我看见刘琪的脸上掠过一层红晕,有泪珠在他的眼眶里打转,整个身肢瘫软地朝地上溜去,我老公搂住他,慌乱地大声朝我喊:打120呀!打110呀!报警呀!我这时才想起来,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是应该先报警。”
快十二点的时候,我才回到家。一位警察小哥牵着刘琪的女儿来到了我的小店。警察小哥轻轻地对我说:“我们马上要将她爷爷的尸体拉去火化,因为死者死亡时间过长,尸体必须尽快处理。我们不能让她看到她不该看到的场景,怕她心里留下阴影,受到刺激,所以带她来买些零食。”
“你随便选,选好了,叔叔帮你付钱。”警察小哥对小女孩说。
“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我不收你的钱。”我也连忙表态。
小女孩大约是很久没吃到零食了,竟没有了第一次来时的羞怯,选了满满一袋子、但仍然大多是五毛钱一包的廉价食品。警察小哥霸着蛮地结了账,然后对她说:“你先到这里玩一会,我再带你回去。”
我递给她一瓶冰糖雪梨,她连忙接住,很听话地在一把小椅上坐下来。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她还正是在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的怀中发嗲撒娇的年纪,却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现在她爷爷死了,她父亲又命悬一线,而她和她的奶奶,两个都是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今后怎么办呢?
“我给你照一张相吧。”我说。如果她的爸爸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不知道她将要何去何从、今后谁给她爱、谁将她养大成人?所以我预感到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顺从地看着我,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很不自然。
“笑一笑,可以吗?”我将手机对着她,这句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反省自己说出这样不合时宜的话,是不是有些无聊、是不是在欺负人呢?
其实,我是多么希望她今后的路,她能笑着走下去呵!
她牵动了一下嘴角,真的笑了!她笑得有些勉强,有些僵硬,但终归是笑,这孩子呀!
我在抢拍她的笑的那一霎间,有两滴温热的眼泪,不争气地流出了眼眶。

05

那天下午两时许,有消息传来,说刘琪死了!他是中午十二点左右死的,离送他去医院后还不到两个钟头。医生经过全力抢救,也没有挽回他的生命。
大作家贾平凹说:人要是活着没有用了,这世上就不留你了。我想刘琪是应该留下来的,他才三十岁,他那么年轻,那么英俊帅气。他的肩上扛着一个风雨飘摇的家,留着他还有用处,他的死没有一点道理。
我知道他自己也是舍不得死的。因为他一直在做着一个梦,即使他父亲的猝死也没能让他从梦中醒来。他将他父亲藏尸厕所来延续他的等待,他在拖延的每一分钟里煎熬,他盼望着一个奇迹出现。他的梦是美丽的,所以他觉得值得等待。世界上所有的等待都是因为还没有绝望,他为了他的梦,一直都在坚持守望。
是那一声声刺耳的警笛惊醒了他的梦,他终于回到了现实中。他知道一切都过去了。他的精神坍塌了下来,他心力交瘁,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劳累。他放松了自己,再没有了挣扎和抵抗。他像天上悠然飘着的一朵云,悄无声息地消逝了。
刘琪死了,能不能不告诉他孤苦伶仃的母亲?能不能不让他那少不更事的女儿知道?我知道明明不可以,但是我却在心里一直默念、一直祈祷。刘琪和他父亲的尸体火化,办手续都绕不开老太婆签字这道程序;小女孩想零食吃了,想喝冰糖雪梨了,会有多么地想念她的爷爷和爸爸呵!
刘琪死后,他的母亲和女儿都暂时被安置在临湘市社会福利院内,不久,小女孩被她的妈妈接走了。老太婆孤身守着两个骨灰盒,成天以泪洗面,情绪很不稳定。
前几天,收废品的老板娘告诉我,那老太婆由于新冠疫情和户口归属地的原因,仍一直滞留在临湘市社会福利院内。老板娘经常去看望老人,老人说她很久没看到她的孙女儿了,她想孙女儿,想东北老家,想死。她想去跳楼,可是她爬不动……老板娘说她准备了一大袋尿不湿,过两天就给老人送去。
近五个月过去了,我不知道老太婆和她的丈夫、儿子----活着的和死去的一家人何时能回到他们的故乡。清明雨下了一场又一场,站在我家门前,仍能一眼看到斜对门楼上的阳台上,横挂的几件衣服,在四月的风中轻轻晃荡。
长安河里的水又涨高了不少,我忽然想写下一些关于东北一家人的文字,赶在清明节这天带到长安河边来轻声诵读,然后让它化成纸灰,顺着河水,流向远方。

   (文章开头的诗歌作者是本人侄儿黎鑫)

作者简介

黎玲龙,男,六O后。一个以体力谋生的“城市边缘人”。年轻时怀揣文学梦,疏落纸笔多年,老来想留下心路点滴,聊作自慰。   

图片:作者


征稿说明 《潇湘原创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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